因著謝貞時時需要人照拂,容景軒到底不便留在增成殿,所以只又呆了一會兒便走了。近日後宮裡皇后那他是早不去了;宜貴嬪那也只白日去看謝貞,晚上並不宿在那裡;貞芬儀早不受寵,再加之又受了皇后的牽累,竟有許久不曾與他見面了。
所以說來說去,最近主要還是林黛黛與清才人二人侍寢。出了增成殿,容景軒仍去了蘭林殿,去時信口便將要將慶妃之妹許給惠王之事說了出來。林黛黛聽了心中一驚,婉轉勸了幾句說二人並非佳配,都被容景軒不以為意的駁了回去,他才駁了,便低頭接過阿丑遞來的一根愛的磨牙棒。
阿丑近日正長牙,林黛黛命小廚房做了許多小糕點來給她磨牙。阿丑愛磨牙,但那麼多點心卻吃不下。從此她便養成了一個很噁心的習慣,先拿起一根類似手指餅的東西,舔的稀爛之後,再戀戀不捨的給別人吃。蘭林殿中上至林黛黛下至小太監沒人吃這一套,阿丑平日裡只得含恨將糕點扔了。今日容景軒來了,她才算找到最好的磨牙伴侶,她舔一根,容景軒吃一根。父女二人吃的其樂融融,林黛黛看了在一旁作嘔。
第二日昭陽宮中朝會才散了,她便殺去溫室殿將這事告訴了慶妃。慶妃一聽大驚失色,手中把玩著的佛手掉落在地上也顧不得:「此話當真?」林黛黛見慶妃神色中絲毫未見喜色,這才安下心來:「千真萬確,娘娘也覺得惠王並非良配麼?」
慶妃只憂心忡忡道:「從哲妃到謝貞、楊亦珍,就沒一個有好下場的,且各個的遭遇都十分離奇。當真說與他無關我是打死不信的,偏偏每次都成全了他!」林黛黛又想起昶貴姬那個毒婦來,只委婉提醒道:「依我看也是**多於天災,娘娘萬不可將自己嫡親的妹子填進去了!」
慶妃聽了拍拍林黛黛的手:「這個自然,還要多謝你提醒!」說著只靜靜想了一會,便起身準備去養心殿,去時對林黛黛說:「我此時再不去,等皇上旨意一下便全晚了,只能連累妹妹了。放心,屆時我就說妹妹是來報喜的!」
昨夜裡容景軒才知會了林黛黛,今天慶妃便去找容景軒說此事,到時容景軒難免怪林黛黛多嘴,但慶妃一時也顧不得這許多了,只想快些推了這事。
一去養心殿,果見容景軒興沖沖的與慶妃提起此事,慶妃見容景軒當真有此想,只有條不紊的說出幾條不好來:首先慶妃之妹進宮便是來陪跑的;容景軒才聽了便說:「無心插柳柳成蔭嘛,朕看著倒比旁的姑娘好了很多!」
慶妃又提出:自己是容景軒的妃子,她的妹妹做惠王正妃,如此亂了輩分,豈不滑稽?這條容景軒想了一會,便堅定說道:「當年還有姑侄一同伺候成祖之事呢,大小秦後都十分賢良,不也是佳話一段?」成祖乃是容景軒的爺爺,大秦後為成祖嫡妻,大秦後死後由她的侄女小秦後接棒做皇后。大小秦後都十分賢良,是可以載入《女四書》中的經典案例。
慶妃一噎,最後只得使出殺手鑭——呂靈盈其實已經許了人家了,正是翰林院的梅姓翰林學士。慶妃為了不讓自己親妹跳入火坑,也顧不得這樣是犯了欺君之罪了。
這個委實為難了容景軒,過了一會兒他才微笑著說道:「朕想起來了,是有位梅翰林,可惜他雖然書讀得好,卻不是個學以致用的。朕打量著這輩子混到頭不過是個編修,你妹妹配他可惜了,這樣,朕再另給他指一位縣君。你呢,最近多召你妹妹進宮,仔細教她,讓她安心等著做皇家的媳婦。」
梅翰林之前可以承旨侍讀、侍講,甚至成為內相參與機要,然而今天梅翰林只因為慶妃在容景軒面前提了他,這輩子可能只是個編修了。大好前程就在他不知情的三言兩語之間沒了,慶妃見容景軒心志如此堅定知不易變更,更怕再牽累了別人,只能行了個禮挫敗離去。
卻不知留在養心殿裡的容景軒也挫敗卻慶幸的鬆了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經哲妃、謝貞與楊亦珍這三人之事後,憑惠王有怎樣潑天的富貴,也沒人敢嫁他了。但看宮中宮女的態度便知道了,從前他還因為有宮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挑逗惠王而處置宮人,現在眼見著一個個宮女在惠王面前比在太監面前還老實,各個低眉斂目,行止刻板。
可在他眼裡:惠王只是命不好,興許其中還有皇后這個嫡母作亂的緣故。但惠王終究是他親子,他總不能眼見著自己親兒子娶個極不堪的媳婦兒去,只能暫且違背慶妃心意了。且日子,是過出來的嘛!久了久了,慶妃自然知道自己指了段好姻緣啊!容景軒在養心殿中心情多雲轉晴的想著,順便催促儐者早將納配之事辦妥。
林黛黛因憂心慶妃妹妹的婚事,一直待在溫室殿中不曾走,不過一會兒便見慶妃垂頭喪氣的回來,便知事不成了。對別人猶可,對慶妃她是無論如何說不出:「惠王正是佳配」這種話來。
林黛黛想了片刻,將所有下人都屏退,只留自己與慶妃在內間。將自己撞見惠王與昶貴姬偷情之事,完完整整、毫無保留的說與了慶妃聽。
慶妃聽了面色發白:「你有何證據?不然這便是攀誣皇子!」林黛黛只直視著慶妃雙眼說道:「娘娘蕙質蘭心,恐怕我不說也察覺到了,惠王身邊三個女人各個下場淒慘。若說到證據,那日我莽撞去幫梁氏便算證據了吧?梁氏行事乖張,若不是我那樣暗害了她以致良心難安,怎會出手助她?」
慶妃一聽到林黛黛說出此事,便發現此前的樁樁件件都合的上了,只是皇子與自己的妃母偷情這樣的醜聞,之前從未聽過,一時極駭然。過了半晌她才說:「我乏了,昭儀請回吧。」
林黛黛如此貿然將此事說出來,如今見慶妃這樣反應,一時也不知是對是錯——若是慶妃族中決定與謝氏聯手將惠王推上帝位呢?那自己豈不是第一個就要被誅殺?然而她終究選擇了信任慶妃一回——權力再誘人,也沒有自己親妹的身家性命更珍貴吧?可慶妃的反應委實讓她忐忑。
林黛黛仍呆呆跪在地上,偏慶妃此時心亂如麻,只上前將林黛黛強拉起來說道:「昭儀早些回去照料阿丑吧!」說著便送客了。
幸而今夜容景軒去了清才人處,正讓林黛黛一人想這件事,慶妃躺在溫室殿的床上一時也只輾轉反側、難以成眠。自林黛黛說了這事,她再一細考量,便發現根本不用證據,只將親眼所見的那些事一想,便都說得通了——分明是惠王眼見著昶貴姬愛他成癡,拿著昶貴姬來當槍使。如此想了一整夜,直為自己的親妹的前途性命憂心忡忡,待到卯時才勉強入睡,只一會又被戟兒喊醒,去向皇后請安了。
她一去昭陽宮,便見到林黛黛眼睛下頭也有著玉簪花粉都遮不住的淡淡青黑,一時心中很有些愧疚——林黛黛為人看似莽撞,其實十分謹慎。如今容景軒寵幸她最多,可她從不招惹誰,也不充賢良。不過極偶爾的要些小物件——一來顯示自己不圖賢名,只作寵妃;二來表示自己在容景軒心中有份量,不讓人輕賤了去。
上次她在太后面前被打個半死,也未將惠王偷情之事說出來,正說明她知道此事厲害,可昨日她為著自己親妹安危,竟將這事說與自己聽,可自己卻立時將她趕出了溫室殿……
林黛黛回到蘭林殿時,正收到從溫室殿中贈來的物件:一塊和田美玉雕成了吉慶有餘手玩把件,然而真正珍貴的並不是這把件,而是匣子中另附的一張字條,上頭寫著「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看了這字條,林黛黛急急去翻書,發現是自己所想的意思時,才鬆了一口氣,總算慶妃沒有讓她失望。再碰到慶妃時,發現她腰間果然垂掛著同樣的把件。
而容景軒在此事上委實刁滑,將慶妃所能想到的種種都先防治好了:他當真為梅翰林指了為縣君;又怕他們推說慶妃妹妹身子不好,命太醫日日去呂府上請平安脈。呂家雖掌著兵權,都是粗人,但於大事上極是通透,不然也不會將慶妃送進宮來,任她無愛無恨無趣味的活著。容景軒都如此安排了,他們更不敢違背他的意願,只一刻不停的為呂靈盈準備著嫁妝。
而在宮內,許是因為覺著惠王納妃,而他的母妃只是個貴嬪委實不像樣,容景軒又將宜貴嬪晉為從二品宜妃。宜妃因著近日之事得了容景軒頗多眷顧,此時既得了憐惜,又晉了位分。一時如枯木再逢春,頗有些風光。最慪著慶妃的便是——這宮裡有許多佳麗,獨她慶妃得了宜妃青眼相待,每每見了她總格外慇勤,儼然將她當成一家人了。
而宜妃復位的三日之後,容景軒便派了使者去慶妃家中行納彩、問名之禮了,接著一個月內納吉、納徵、請期、告廟等種種都迅捷的完成了。三書六禮至此行了一大半,慶妃回天乏術,只能眼睜睜瞧著自己的親妹子跳入火坑。而到醮戒那一日,竟是以太子納妃的規格來行的儀!
容景軒身著朝服,御奉天殿,百官侍立。惠王至丹陛、四拜,與皇帝行儀之後,又俯伏於地,平身,走下丹陛,又四拜。接著,容景軒還宮,惠王出殿。一時朝中風向更是大變,皇后之子雖坐著太子之位,但在朝臣眼中不過是個空架子。而皇后,憑怎麼好好裝點,也遮不住容顏的憔悴。一時上上下下都知道,皇后正處在前所未有的弱勢當中。
接著便是最隆重的親迎之禮,親迎那日,宮中略有些身份的人都去了。慶妃與林黛黛自也去了,當見著呂靈盈瘦伶伶一個身子穿著褕翟花釵被送出來時。林黛黛親耳聽見慶妃喉嚨中彷彿難以抑制般,發出了痛苦的聲響,一時她只就著寬大袍子的掩蓋,牢牢握住慶妃的手。
然而這樣一場盛大婚禮後所傳來的消息並不好——直到婚後數日,惠王妃以兒媳身份來參見容景軒與皇后時,她甚至還是處子之身。
據說行合巹禮時,惠王已被灌得爛醉,迷濛之間竟喊了謝貞的名字。呂靈盈不負容景軒「外柔內剛」的評價,登時手中的酒不喝了,直直潑了惠王一頭一臉:「惠王殿下可清醒了?何不仔細看看我究竟是誰!」
惠王一時沒臉,只自去書房睡了,過了幾日回過神來也覺得自己確實無禮,便也幾次三番去哄呂靈盈,只是憑他怎麼哄,都再難得呂靈盈的一個好臉色,久而久之,也就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本來該凌晨更,因為我腦殘……沒事沒事,差別不大哦……哦~最近一周在實習,所以更新時間奇怪~大家多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