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黛旋即死命發力,一旁的穩婆又大驚小怪道:「哎呦我的主子,現在怎好用力?到時傷了玉門可怎麼好!」說著仍要她放鬆,一邊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來摸去,又喜滋滋的說:「主子生產時候早了些,但奴才摸著胎位倒像是極正的,主子好福氣!」
於是林黛黛便只好苦苦熬著那一波又一波的宮縮,一個勁的問著:「我疼的緊,什麼時候才能用力快些將他生下來?」穩婆看看復又說道:「早著,主子少說些話省些力氣才是正經。」好容易過了一個多時辰之久,林黛黛只覺得自己疼的將枕頭都浸濕了,才聽穩婆說道:「好了,孩子下來的很快,主子快使力!」說著伸手在她腹上用力推著。
方才不讓她使力,現在又嫌她力氣小,林黛黛氣恨交加,卻只能隨著穩婆喊得發力,只感覺孩子在不停不停的下降。是,正是下降,初時在小腹,復又傳到盆骨,漸漸又在往下。耳邊只聽得穩婆聒噪:「奴才看見孩子的胎頭了,胎位果然極正,主子再用些力氣啊。」林黛黛從喉嚨中發出一聲尖叫,手用力扯著從床幔上垂下來的繩子,死命一發狠。只聽那穩婆尖叫道:「慢些慢些,力氣不是這樣使得。」她喊得遲了,孩子已從產道中被擠了出來,林黛黛只感覺彷彿有人拖著胎兒的頭與肩膀,將他拉了出去,疼痛驟然消失,林黛黛登時脫力暈了過去。
在滿頭滿臉**的倒在枕上時,仍聽見那穩婆說:「主子真真是極好的福氣,這樣發蠻力都未損傷玉門。」林黛黛心中有氣無力的罵著:他媽的還在說這些,你倒是快告訴我是男是女啊!想著便徹底昏了過去。連接著有人將她扶下床站著,各種按揉著她的心下到腹間她也都顧不得了。
睡了黑甜一覺,醒來時屋內已聞不到那股子血腥氣,林黛黛睜開眼望著床帳好一會才覺得少了什麼——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一時忙驚道:「孩子,孩子呢!」這時容景軒竟已進來了,一群人正團團圍著個包裹一樣的東西,聽到她叫喚,才滿臉是笑的轉過身來。
容景軒懷中正抱著那孩子,見她醒了,高興的連跨幾步到她的床邊,高聲說道:「黛黛,你不知道咱們的孩子有多,有多……」
林黛黛聽了越發著急,有多,有多什麼呀?健壯?可愛?聰明機靈?這孩子是魂穿來的?一見容景軒便傾國傾城的笑了麼?
「有多醜!」容景軒一錘定音。林黛黛氣得要厥過去,只吼道:「快抱來我看看!」這是林黛黛第一次在容景軒面前稱「我」,容景軒許是一時被她吼糊塗了,乖乖「哦」了一聲便將孩子湊到她眼前。
林黛黛被容景軒氣得只想看看這孩子有多醜,一時竟忘了問是男是女。她專注看了一會,發現這孩子確實很醜。不僅如新生兒一般紅紅皺皺,還看的出嘴巴不小,眼睛不大,鼻樑不高。她復又專注盯了一會,發現憑她怎麼看,這孩子仍像一隻耗子似的。
只好轉移話題說道:「男孩女孩?」說著便掀開襁褓要看,容景軒忙不迭的止住她說道:「誒,小心見風,是個丫頭。」林黛黛一時有些驚訝,容景軒有五個皇子,才一個皇女,看起來體質像是宜男孩的,怎麼到她這裡就成了女孩了?生男生女倒沒大礙,不見明才人生了蘊靖,此時仍是人人可踐踏的麼?只是奇怪這樣的小概率事情偏讓她碰上了。
容景軒倒不以為意,混不記得從前學著這個孩子自稱「本皇子」的事情。只又從她手中接過孩子,上下舉了兩下,傻兮兮地說:「丫頭,醜丫頭!」林黛黛一時氣得揮手欲打他,但到底覺得放肆,便又將手放了下去。手才落到被上時,正見到德妃從羅漢床上下來,輕輕往殿門口走去。
林黛黛正要喊,偏德妃將食指伸到嘴間噓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便微笑著走了。林黛黛想著她那微笑,心中無端端難過起來。只又靠在枕上看著容景軒逗那孩子,偏聞著自己一身汗氣,便嬌滴滴說道:「皇上還是隔遠些吧,嬪妾一身汗氣呢。」
容景軒聞了聞說道:「確實如此,咱們走遠些,別讓臭母妃熏著咱們阿丑,到時候又醜又臭,怎麼嫁的出去。啊,阿丑你說是不是?」說著便抱著孩子真欲起身。林黛黛終於忍不住了,不顧□疼痛,拽著容景軒袖子往下一扯:「給我坐下,哪兒也別想去!」
接著便是竹華端著碗益母草膏仔細餵她,又聽青菱在耳邊嘮嘮叨叨,說她不聽穩婆口令便行事,幸而運氣好,然後又為她將暖著小腹的腹帶取下,換了條更熱的。林黛黛邊聽著青菱念叨,由竹華餵著益母草膏,眼見著容景軒懷抱著孩子逗弄個不停。只覺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大抵如是了。
接著便是坐月子的日子,這日子可當真是難熬,全身上下髒兮兮的,一提要洗澡上上下下全要說她,罵她還沒阿丑懂事。小皇女「阿丑」的乳名算是定了下來,容景軒別的不喊別的不叫,每日來蘭林殿逗孩子只一口一個阿丑。林黛黛初時還奮勇抵抗,直有一日「阿丑」也從她口中脫口而出時,才放棄了抵抗。
過了小半個月,孩子皺皺巴巴的樣子褪去了,他們仔細一辨才覺得孩子並不是醜,只是有些女生男像,長得像是容景軒。容景軒長相不俊美,只是很英挺,如此長在一個女孩兒臉上自是不太合適的。容景軒對此矢口否認:「放屁,若長得像朕必是絕代佳人!就是長得像黛黛,這才坑了咱們的女兒。」然而林黛黛一日午睡起來,卻見容景軒悄悄抱著孩子對比著鏡子在看。
在第十日時,在林黛黛強烈要求下總算是擦了個澡,才擦了澡便有聖旨傳來,說晉林黛黛為正四品貴姬,又賞下珍奇無數。林黛黛心中暗想著原來擦澡可以觸發晉位技能,一時暗恨自己擦澡擦晚了。容景軒近日子白天都要來蘭林殿,晚上按祖制不得宿在蘭林殿,才戀戀不捨的走。今日忽然晉封大約是有人提醒了他,這才想起按規矩該給自己晉封。
有人——林黛黛想到此處心中略一沉,一直被她刻意壓在心底的人與事復又浮了上來。她將小錢子召來問道:「皇上近日子可寵幸了那三位麼?」小錢子低頭說道:「都寵幸了,穆嬪遷了芬儀,靜嬪晉了芬容,順嬪晉了芬媛。只是貞嬪,雖寵幸了,卻沒有晉封。」
林黛黛心中略有些酸楚,仍清晰問道:「貞嬪不討皇上喜歡麼?」小錢子低聲說:「聽說是太瑟縮了些。皇上那次本不欲寵幸她呢,是到了昭陽宮裡頭,被皇后娘娘推過去的。」林黛黛撫了撫那被子低低說道:「這樣麼。」
小錢子見她面色不虞,忙說道:「但論起來,皇上去她們三人那加起來,也沒有來咱們蘭林殿的次數多啊。一日一回必是有的,就是人不到,賞賜也如流水一般吶。奴才說句冒犯的,恪妃娘娘當時生蘊章,也沒有這等榮耀呢。」
恪妃生下蘊章時,林黛黛正在增成殿伺候著,現在回想起來容景軒那時去增成殿的次數確實不多,還未及現在的一半,如此看來容景軒倒是極疼愛阿醜的。呸,什麼阿丑!正這樣想著,便有太監通傳說皇上到了,緊接著便是容景軒的聲音:「阿丑呢?黃毛丫頭,快來接駕!」
自生了阿丑,她與容景軒間的虛情假意倒少了許多。她不必再絲柔無斷絕,容景軒對她也不再總是擺出磐石無轉移的樣子,不過短短幾日,她與容景之間倒有了些許互相看不順眼的老夫老妻的味道,想到此處,一時林黛黛又微微笑了。
不久她便出了月子,月子裡她調養的極好,平日裡陸充儀常常來看她,蘭林殿中更有慶妃、德妃兩名稀客偶爾到訪。看著未生產的妃子們楚楚動人的腰身,她羨慕極了,只命青菱將腹帶再纏的緊些。阿丑又時時有一群乳母等照料,不必勞累她半夜起來,更因著她年紀輕,出了月子,她竟覺得自己的身子更好了些,此前偶然有的膝蓋痛一類的毛病,竟通通沒有了。
出月子去向昭陽宮請安時,她才驚覺外頭已是冰天雪地,銀裝素裹,蘭林殿自她生產那日起就生著地龍,平日裡她只覺著熱,並未察覺寒冬已經降臨。
站到昭陽宮時,她發現明才人早已到了,明才人身上只裡一層外一層的穿著棉衣,最外頭罩了一件羔皮襖子,不比林黛黛只裹著一身狐腋裘輕便。那羔皮也不知用了多久,露出來的帽子那裡只看見羊毛成了一團一團的球。林黛黛還未見過明才人如此落魄的裝扮,看著比先時在恪妃那裡做宮女還要不如些,面色也是蠟黃。兩人一對比,明才人倒更像是才生產了的那個。
明才人見了她先是行了個禮,復又朝林黛黛身後左右各探了一下,歎道:「和貴姬未將小皇女帶來麼?」皇女那二字咬的極重。
林黛黛只微笑道:「陛下捨不得她吹風,特意叮囑我不許隨便帶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