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至此已經明瞭了,瑾嬪連辯都無力,只竭力縮著身子。容景軒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偏一回頭看見林黛黛正一臉冷漠的坐在那裡,彷彿此事與己無關似的,登時自己腰桿就先矮了三寸。他想著速將旁人打發了,於是只冷冷對瑾嬪說了一句:「還不快滾!」瑾嬪趕忙站起來說:「那嬪妾就不打擾妹妹休息了。」說著忙逃出了蘭林殿。
陸充儀乖覺,不需人請,只說:「嬪妾來蘭林殿原是送這個紅珊瑚叉給和嬪安胎的,現在東西既送到了,那嬪妾就先走了。」說完行了一個禮便也走了。
容景軒見林似雪失魂落魄般的跪坐在地上,到底有些不忍:「方纔的你也聽到了,你失子固然可憫,但這樣貿然牽連旁人何其可恨?若不是德妃相救,和嬪豈不是要命喪你手麼!你先回去反省,等那個宮女審明白了,朕再來料理你的事。」接著便只剩了德妃面色蒼白的坐在林黛黛床上,容景軒想了片刻便說:「便先由莫懷德……」正說著,林黛黛抬頭瞪了容景軒一眼,容景軒忙將話頭一轉:「隨朕一同送你回合歡殿吧。」
他見林黛黛微微點了點頭,表現的越發慇勤:「藥可都備好了麼,耿常人蠢,醫術卻不壞。」耿常跪在地上不耐的對著容景軒翻了個白眼。容景軒說著便輕輕攙起德妃,德妃面上、行止上始終帶著恭敬,卻也帶著疏離,無一絲想要親近的意思。容景軒卻彷彿早已習慣了似的,轉面又對林黛黛說:「那麼朕待會再來看你。」便又送德妃回合歡殿。
林黛黛趕忙自己先飲了味安胎的苧根湯,命宮人將亂糟糟的寢殿打掃一番,又客氣的將耿常送走。林黛黛看著耿常離開的身影悄聲對竹華說:「虧得你機靈,將陸充儀給請來,沒給瑾嬪見著吧?」竹華難得的羞澀了一下:「奴婢見瑾嬪胡亂攀扯主子,就悄悄出去找陸充儀了,事都未說清楚,陸充儀就跟著奴婢走了。瑾嬪一直背對著奴婢,想來沒看見。」
林黛黛歎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容景軒竟回來了。容景軒甫一進來便聽見林黛黛歎那一口氣,又見她略有愁眉不展的樣子,忙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按住林黛黛的肩,不讓她行禮。又想著林黛黛這裡折騰了一上午,便巴結著問道:「用了午膳沒有?」
林黛黛來了段三字經:「不曾用,沒胃口,不必弄。」容景軒只將自己面上堆出朵笑花來:「果真麼?讓朕來聽聽。」說著便彎下腰,伏在林黛黛腹上嚴肅的聽了一會。復又抬起身來:「你肚子裡這個可不是這麼說的,我聽他說:『臭黛黛,我早餓了,還不快伺候本皇子用膳!』」莫懷德還從未見過容景軒在妃子面前這樣耍寶來討人歡心,一時有些瞠目乍舌,只得悄悄把臉轉開。
林黛黛一時撐不住「嗤。」一聲笑出來,容景軒見了她的笑顏,總算開心些,忙對莫懷德說道:「還不快去傳膳來。」林黛黛這才張口說道:「當真是沒胃口,不必再折騰小廚房了。」容景軒忙說道:「沒胃口看到吃的便有胃口了,不若這樣,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待會用晚膳了再好好吃一頓。」莫懷德聽了,忙下去命小廚房的人進點心上來。容景軒便一意在林黛黛面前耍寶逗樂,林黛黛還未見過這樣的容景軒,有意要多看看,便仍板著臉做悶悶不樂的樣子。
容景軒隱約瞧出她的眼中有笑意,知她喜歡,便又賣了十二分的力氣。不多時小廚房的人就進了點心上來,容景軒忙到羅漢床邊仔細攙起肚子已經很大,行止頗不便的林黛黛,慢慢朝桌邊走去。口中輕輕叮囑道:「行動既然不便利,每天早晨的請安就也不是非去不可了,皇后寬仁,不會怪你的。」林黛黛接道:「娘娘寬仁,卻不是我憊懶的借口。況且太醫也說了,產前多走走,到時生產時也好些呢。」
容景軒見她強著便說:「都聽您的!」說著端起一盞燕窩八仙湯執意要喂,林黛黛便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忽然歎道:「德妃娘娘人竟這樣好!」容景軒說道:「她素來便是極心善的,當得起這個德字。」林黛黛復又說道:「是呢,嬪妾就看德妃娘娘笑過幾次,每次都是對著小孩子笑的,命婦每次帶了孩子進來,德妃娘娘腿都邁不開。」容景軒沉默一會才說道:「嗯,她是極喜歡孩子的。明日你還得去德妃那裡看一看她,太后愛遷怒。」
林黛黛白了容景軒一眼:「皇上這是什麼話,德妃娘娘救了嬪妾一命,嬪妾本就該在娘娘左右侍奉的。」容景軒只笑笑,又問她木樨糕與如意卷想吃哪一個。
二人之間漸漸回暖,這時小廷子突然進來說道:「皇上,都審出來了。」容景軒訝異道:「這樣快?」小廷子說:「是,還未用刑呢,那宮女就已都說出來了。後來再用刑,也吐不出什麼來了。」
容景軒譏笑一聲:「沒骨氣的東西,她說了什麼?」小廷子說:「說是瑾嬪主子應承了她,若是這樣攀誣成了和主子,便抬舉她,讓她來侍候皇上。」容景軒冷笑一聲:「就只這樣?將這話再傳到長信宮裡去,林似雪那裡也說一聲。」林黛黛想了一下,那宮女卻有幾分姿色,難免有攀龍附鳳之心,怪不得會著了瑾嬪的道。心中只冷哼一聲:這樣的招數,瑾嬪竟用不膩麼?
容景軒復又對小廷子說:「那宮女,打死算完。」林黛黛心中一動,忙拉住容景軒的袖子輕輕扯了扯。容景軒見她眼中猶有不忍,只得說道:「罷罷,不必打死,杖三十再遣她去花房裡去。」又略帶了幾分笑意的說道:「瑾嬪那裡麼,只將那宮女的話傳到長信宮,便夠她喝一壺了,太后近日子正不痛快。至於嫻貴嬪,命她到鹹若館潛心禮佛吧。」
林黛黛悚然一驚,忙吞下口中的糕點說道:「萬萬不可!」容景軒見她反應這樣大,不由一驚,復又歎道:「你這爛好心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嫻貴嬪這樣暴戾,早該在佛堂裡靜靜心了。」林黛黛猜想長伴青燈古佛恐怕正是嫻貴嬪的一大心結,可容景軒偏要這樣罰她,不知要生出怎樣的事端,還要說,容景軒又開口了:「你也不必太心軟,說來若是不進鹹若館,太后還不定怎麼磋磨她呢。若實在不忍心,了不起等她心性好了,再回來便是,不會讓她一輩子呆在鹹若館的。」
林黛黛聽了覺得倒也有理,便暫鬆了一口氣說道:「只要不再傷人,便也沒有什麼。」她這話情真意切,乃是真心為嫻貴嬪考慮。容景軒見了她這樣子,心中又愛又憐,只伸出食指去輕輕刮了她面頰兩下,林黛黛仰起頭來對他一笑。
到了晚間,容景軒便宿在蘭林殿中。林黛黛正要上床就寢,偏腳上的鞋一時掙不脫。還未等竹華、青菱上前為她脫鞋,容景軒便彎下腰來為她將鞋脫下。林黛黛一時大窘,正因著懷孕水腫,腳變得大些,所以鞋子才除不去,便容景軒又為她脫鞋,讓他見著了此時水腫著並不美麗的腳。容景軒輕輕「嘖」了一聲:「人未見胖多少,怎麼腳腫的這樣厲害?」林黛黛尷尬道:「孕婦都是如此,皇上怎麼這樣……」說著便羞的再說。
容景軒不以為意的說:「你為朕生兒育女才這樣辛苦,有什麼好害羞的。內府局的也太不體貼了,你懷著孕腳都腫了,也不知道為了做些大點的鞋子。」林黛黛臉紅了個透:「陛下快上來歇著吧,是嬪妾未和內府局的人說呢,這鞋子很軟很舒服,無礙的。」容景軒便也上了床去,仍不忘囑咐青菱明日為林黛黛要些更合腳的鞋子。
二人絮絮說了一會話,便熄燈睡下,倒像是民間的尋常小夫妻一般。誰想睡到半夜,莫懷德忽然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輕輕叫醒容景軒說道:「萬歲爺,嫻主子那裡請您過去。」容景軒睡的正香,猛然被他喊醒,一時氣得要死:「糊塗東西,不要狗命了麼?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朕大半夜的過去?」
莫懷德嚇得一瑟縮,愁眉苦臉道:「奴才也不知道,嫻主子那的翠翹剛剛過來,說是有性命攸關的事兒,頭都磕出血來了。這事兒奴才擔待不起啊!」
容景軒聽到「性命攸關」四個字只能無奈起身,穿好衣裳之後尤不解氣,又將在地上跪著的莫懷德一腳蹬翻。一時間這動靜把林黛黛弄醒了:「這樣晚了,皇上去哪兒?」容景軒安撫道:「不去哪兒,有點事,你先睡著,朕馬上回來。」說著又為她掖了掖被子。
林黛黛睡眼朦朧的看著倒在地上的莫懷德說道:「皇上別拿莫公公撒氣!」容景軒應了聲:「是,主子您快請睡下吧!」便去了睦元堂。
還未過得小半個時辰,復又回來了,林黛黛隱約聽到些動靜。容景軒回來之後未立刻便上床,大約因為外頭夜深露重,只脫了衣服又搓了搓手,甩去身上的濕氣才上床,只從林黛黛背後環住她。林黛黛因著身上的大肚子,只能側著睡,於是便艱難的轉過身來正面對著容景軒。
容景軒見她轉身,略帶些愧疚的說:「吵醒你了?」林黛黛說道:「無礙的,皇上怎麼了,怎麼大半夜的看著像和誰生氣似的。」
容景軒面色如帶霜一般:「方纔睦元堂的人說有性命攸關之事,朕才過去。一去發現林似雪好好的,見了朕便向朕要貼身帶著的玉珮,又求朕為她改個封號,說其實不喜歡嫻字。到了這時還無悔改之意,貪得無厭,真真可惡!」林黛黛清醒了些:「那陛下怎麼說呢?」容景軒說道:「朕當然依她,賜她『了塵』做她的法號!」
林黛黛一驚:「陛下怎好這樣。」容景軒見今晚上幾次三番的驚擾她,實在不忍:「朕剛剛便不該理會她,倒把你弄醒,快睡,快睡!」說著便用手慢慢撫著她的頭,催促她入睡。
孕中本就嗜睡,林黛黛今天頗有些心力交瘁,故而心中雖隱約覺得不對,但實在是累,不多時又昏昏欲睡了。正要沉進夢鄉裡去,容景軒偏又小聲喚了一聲:「黛黛。」林黛黛困的應聲的力氣都沒有了,容景軒復又彷彿自言自語般道:「以後朕再不疑你。」林黛黛雖在睡夢中,卻也模糊的笑了,只是不知道容景軒有沒有看見這應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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