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黛知道如今自己怎麼解釋嫻貴嬪都不會相信,索性只說了一句:「無論旁人說什麼,嬪妾只說一句,這事與嬪妾不相干。」「旁人」瑾嬪笑盈盈道:「妹妹這樣客氣做什麼,靖兒能回到我的身邊,不是多虧了妹妹想出來的法子麼?」
林黛黛微笑道:「皇上不過說讓蘊靖暫回到漪蘭院住幾天,怎麼到了姐姐嘴裡就成了長久的住在漪蘭院了呢?姐姐好粗心,連皇上的旨意也敢忘。」瑾嬪面色微微一變,不敢再做聲。嫻貴嬪只冷哼一聲:「何必再惺惺作態?」說著只向皇后草草行了個禮,便轉身出去了。林黛黛冷冷盯著瑾嬪,瑾嬪依舊若無其事的笑著看向林黛黛,彷彿二人間真是姐妹情深一般。
回蘭林殿路上林黛黛簡直氣得發抖:「果然被這賤人算計了,你可見了剛剛她得意的樣子?」方才是竹華陪著林黛黛進去的,此時早憤憤的將剛剛殿裡發生的事都說與青菱聽。青菱一時也憂心忡忡道:「可見她背後果然有人,瑾嬪全不怕小主報復,想來已是攀上高枝了!」林黛黛冷哼一聲:「攀上高枝?我就不能讓她重重落下來麼!」青菱勸道:「瑾嬪心機淺才這麼早就露了形狀,換了別人這時必還要藏著掖著呢。主子這時有孕,此時不宜同她們硬碰硬,不如先想想如何與嫻貴嬪先緩和了!」
林黛黛揉了揉太陽穴說道:「你說的很是,你不知道嫻貴嬪剛剛看著我的樣子有多嚇人。」青菱說道:「得而復失,嫻貴嬪這時恐怕比之前還要難過。」
接下來的日子根本不容她與嫻貴嬪緩和,瑾嬪日日帶著蘊靖來蘭林殿來找她。林黛黛根本不耐煩應付瑾嬪,回回只推說自己身子不爽。偏瑾嬪也狠得下心,甚至還給蘊靖帶上了玩具,每天在外間枯坐著也情願。漸漸宮裡就有和嬪有意收五皇子為義子的傳聞,林黛黛聽了只冷笑著對青菱說:「我不過一個五品嬪位,被他的母妃玩弄於鼓掌之間,何來這樣大的本事收五皇子為義子呢?」
嫻貴嬪這幾日也常常去漪蘭院找蘊靖,偏每次去了都被告知蘊靖被瑾嬪帶著去蘭林殿了。如是幾次,真應了青菱那番話,得而復失讓嫻貴嬪更加痛苦,睦元堂又有幾名宮人被發落了去浣衣局。皇后幾番申飭也並不頂用,嫻貴嬪依舊我行我素,之前的寬仁示下在她身上已再尋不著了。
一日瑾嬪又像往常一樣抱著蘊靖在外間枯坐,不知怎的漪蘭院忽然來了位小宮女,只聽那宮女同她耳語一番,瑾嬪便如火燒屁股一般的抱著蘊靖跑了。林黛黛見她竟難得一見的先走了,忙不迭出來喘一口氣,正納罕著瑾嬪今天如何肯走,忽地聽到殿外的宮人通傳,便知道了緣故——嫻貴嬪殺到了。
嫻貴嬪一進來,也不讓林黛黛行禮,便問道:「蘊靖呢?」林黛黛只好說道:「蘊靖方才被瑾嬪抱走了。」嫻貴嬪厲聲喝道:「少到我面前行這一套,漪蘭院的人方才便說了,瑾嬪一大早便來了你這裡。」青菱見狀上前低眉斂目說道:「瑾嬪主子方才是來過了,只是因我們主子身子不適,都未曾進裡間,只在正殿待了一會便走了。」
嫻貴嬪聽了面色略和緩一些,半響才沉吟道:「和嬪,你先同我進裡間吧,我有話要單獨同你說。」說著便率先邁著步子進了裡間。青菱和竹華如何敢讓林黛黛與嫻貴嬪獨處呢,忙跟著也要進去,偏嫻貴嬪回首威壓道:「未聽清楚本宮的話麼?本宮想與和嬪單獨說話!」正三品以上方可自稱本宮,嫻貴嬪如此說分明是以品級來壓人了。
林黛黛見了忙使了個眼色,青菱與竹華見了只能無奈退下。待嫻貴嬪進了裡間,竹華慌得六神無主直問道:「這下可怎麼辦?」青菱雖也急,卻未出錯只說道:「我在這裡守著,你快去找慶妃娘娘,切記要快!」竹華聽了便飛也似的跑向溫室殿去了。
裡頭嫻貴嬪並未再像方纔那樣咄咄逼人,只在林黛黛寢房裡不住的踱步。過了半晌才說道:「妹妹雖然新搬進了蘭林殿,但這寢殿還不及我的睦元堂奢華。」林黛黛低頭說道:「姐姐說的是,皇上是極疼愛姐姐的。」她初去睦元堂時還不識貨,只覺得睦元堂清雅,後來經青菱點撥才知道,睦元堂固然清雅,卻更奢華。因著嫻貴嬪愛詩書,宮裡唯有她與皇上能在詩詞上相唱和幾句,所以容景軒極看重她。
譬如她所用的臂擱,原來竟是容景軒的,容景軒用著那白玉福壽臂擱覺得好,竟轉手賞給了嫻貴嬪,若得了什麼好書的孤本、善本,也是先緊著嫻貴嬪。故而宮中旁人的賞賜得的賞賜至多是價值連城,而嫻貴嬪得的賞賜,卻是無價的。
嫻貴嬪聽了林黛黛的話也未做聲,只又行到她的繡繃前,拿起林黛黛新給孩子繡的肚兜細細端詳。看了很久方說道:「可那些再珍稀,在我眼裡也不及這個肚兜珍貴。」說著轉身面對著林黛黛說道:「妹妹知道麼,憑那些文房四寶再怎樣珍貴,也都是死物,只有死沉沉的味道。就像我這個人一樣,是個垂死之人,不過在這宮裡苟延殘喘罷了。」她邊說著邊用力按著自己的小腹:「自我失了孩子之後,我便覺得睦元堂像一個墳,什麼孤本什麼古董通通是殉葬罷了!只有蘊靖才是唯一的活物,在蘊靖身邊我才覺得自己是個活人!」
說著她的情緒愈發激動,只在林黛黛面前不斷揮動著雙手:「我想與妹妹同住,一起撫養妹妹的孩子,妹妹不願;我想撫養蘊靖,妹妹不肯;如今連我想見一見蘊靖,妹妹都不同意!和嬪,你還這樣年輕,何苦這樣一意苦苦相逼!你以後還能有孩子,還可以有很多很多孩子,可我只有蘊靖了。我從未想過要擋你的道,可你為何連蘊靖都要搶走!」嫻貴嬪說到最後,語音驟然拔高,話語竟已支離破碎,只見她雙目赤紅,鼻翼一張一合,不斷喘著粗氣。
林黛黛見她湊得這樣近,怕的忙用雙手緊緊扶住自己的肚子:「我從未想過要搶走蘊靖!蘊靖不是我的孩子,我有什麼資格做主!」嫻貴嬪聽了這話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還在狡辯!瑾嬪說了,她願意與我一起撫養蘊靖,是你,是你不同意!你要做蘊靖義母,你要獨佔靖兒!」說著竟用指頭用力直指林黛黛眼睛,相距不過兩寸之遙。
林黛黛漸也喪失理智,直喊道:「我有自己的孩子,何苦非要蘊靖?你何不靜下心來細細想想,免受奸人挑撥?」這話直如將水潑進沸油中,激的嫻貴嬪更是暴跳如雷:「奸人?闔宮裡便只有你是奸人!話說的這樣輕巧,何不來嘗嘗還活著卻呆在墳裡的滋味!」說著轉身向繡繃走去,起手拿起了那把小銀剪子。
林黛黛見她竟拿著那把剪刀向自己走來,忙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自己唬的倉皇倒退幾步,最後退無可退,行至牆角,一時竟只能癱坐在地。
嫻貴嬪只獰笑著說道:「和嬪千萬要記得要靜下心來,好好體會!」說著便俯□來,迅猛將那剪子往林黛黛腹上扎,林黛黛身子笨重,逃無可逃,最後只能竭力轉過身去,用背對著嫻貴嬪。
林似雪高高舉起銀剪,只發出一聲怪叫便重重刺向林黛黛腰腹間,林黛黛怕的聲音都變了,只說出一個破碎的「不!」字。
血花正濺開在林黛黛碧藍色的衣服上,然而她卻不覺得疼,半響只覺得後腰彷彿慢慢被溫熱的液體浸濕。林黛黛慢慢將頭轉去想看究竟如何了,這才發現自己竟已滿臉是淚。
一回頭她才發現自己為何會覺得後腰上會有溫熱的液體,確實是血,卻不是她的血——德妃不知何時到了,竟生生用自己的手攔住那把銀剪,剪子此時正深深釘在德妃左手手背上!血正淅淅瀝瀝的從她手背上流下,落到了林黛黛後腰上。
嫻貴嬪見了如此多的血,竟再無之前的猙獰,只驚慌的大叫一聲,鬆開那把剪子,倒退幾步。最後尖叫一聲:「這樣多的血,這樣多的血!」說著便倉皇的跑出裡間。德妃的臉上早已痛的發白,眼見著便要暈過去,林黛黛見了也不敢將剪子生生拔出來,只掏出一條絹子竭力按住她手上的傷口,又用手帕將德妃左手手腕緊緊綁住,一邊不住喊道:「傳太醫,快傳太醫來!」
德妃額上已滲出豆大的汗珠,隨即只低低喃了一聲:「你還好罷?」便暈了過去。
小錢子早飛奔去太醫院尋太醫去了,青菱哆嗦著手遞來一瓶金瘡藥,林黛黛旋開蓋子不住地朝德妃手上傷口灑去,但血仍流個不停。這時竹華帶著哭腔說:「奴婢一路跑去溫室殿找慶妃娘娘,誰知娘娘不在,回來的路上正遇著了德妃,奴婢就求著德妃娘娘來蘭林殿了。」如果仔細一看確實能看見竹華額上還有紅印。
正當眾人都六神無主,亂成一團時,耿常總算到了。耿常一見德妃的慘狀便勃然變色,見了那傷口之後,便伸出手來用力按住德妃左手上的幾個穴道,邊對青菱說:「把剪子拔下來,動作要快!」
作者有話要說:沒啥好說的,但我很想硬擠出點話來,跟你們說說鴨子流鼻涕的故事怎麼樣?
然後這章正在寫就被人喊了出去,有點倉促,回來可能還要修。羞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