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終於接通,接聽電話的卻不是三大爺本人,而是辦公室的小王。小王公事公辦的語氣擺明了距離,顯然小王肯在這個時候接聽電話,已屬特事特辦。
菊墨用的是三大爺家裡的座機,顯然對方是看到這個號碼才接聽的。若是其他的號碼,可能根本就不會接聽。
菊墨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麻煩你告訴我,昨晚上的案子,怎麼樣了?都有什麼人落網?」
「四兒你胡來!」靳衛國聽到這句就怒了,「咱們家的規矩,案件沒有最終塵埃落定,誰都不准問的!」
公安系統辦案敏感,每回辦案,可能從一開始便已經有相關人員的關係開始打電話聯絡,走靳家的門路,探聽風聲或者是從中綢繆。這些事情最方便的當然是求得靳家自己家人來當中間人,於是從前也有過靳家的遠親來當說客的歷史。於是靳家幾十年前就已經定下了家規,家人是絕對不准探問半句的汊。
菊墨卻彷彿沒聽見,只吼著一個名字,「你就告訴我一個:落網的人員裡,有沒有叫青蚨的?你說啊,有沒有,啊?!」
「對不起,就算您是靳局的家人,可是靳局的規矩相信您也更清楚:在案情沒有最終落定,沒有得到靳局明確的指示之前,我不能向您洩露半個字。」小王的拒絕清晰明瞭。
「我求你,你就告訴我這個就行!到底有沒有這個人,啊?」菊墨急得都吼出來。他的嗓子不知什麼時候已是啞了,沙沙地像是堵著什麼,卻嚥不下又吐不出朕。
「靳菊墨!」靳衛國看孫子越來越不像話,也急得上來,照著菊墨就是一巴掌,「住嘴!」
電話那邊的小王顯然也聽見靳衛國老爺子的嗓音了,便連忙起身隔著電話和菊墨的耳朵問候,「老廳長好!」
菊墨顧不得屁股疼,靈機一動,「王哥,這事兒不是我自己要問,我是替我爺爺問!我爺爺問呢,你難道也瞞著不回答?」
菊墨說完豁出一切去,連忙摀住話筒。靳衛國老爺子一聽就激了,舉起枴杖兜頭就朝菊墨砸過來,「你個混蛋孩子,你胡說什麼!」
那邊的小王沒機會聽見老爺子的怒吼,卻著實被菊墨騙到了。小王只好回答,「落網嫌疑人名單裡,有青蚨這個人。」
小王的語音甫落,靳衛國老爺子的枴杖也恰好兜頭就打過來,整整兒砸在菊墨的頭上!菊墨就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
「四兒!」
「菊墨,菊墨!」
呂婕和梓書都驚得撲過來,靳衛國老爺子也怔住,驚愣望著自己手裡這根枴杖。
這麼一鬧騰,老太太陶尚君也被驚動來,進門一看菊墨倒在地上,老太太就大哭著衝過來,也顧不得身子,跪在地上就將孫子的頭給抱起來,「我的兒,我的心肝寶貝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便也把奶奶給帶去吧。」
「你媽昨天打電話來,說你昨天怕是有一劫,讓我好歹看著你,別讓你亂跑去;都怪奶奶從來都信不著你媽,就沒拿你媽的話當回事。天亮了我還想著你媽媽果然又是胡說八道一回,卻沒想到現在你終究是出事了……」
梓書一聽也哭了。其實哪裡只是奶奶,她聽見了四嬸兒的電話也完全沒往心裡去,還笑四嬸兒怎麼在這個時代還一天到晚神道的。其實如果按照美國的時間來論算,此時其實還在「昨天」,還在四嬸兒預言的時間裡!都是她太不小心,明知道奶奶不會將四嬸兒的話放在心上,她怎麼也跟著就這麼粗心了,沒有看住四兒呢!
靳衛國老爺子盯著自己的枴杖,一瞬間也彷彿老去,向來冷靜的老爺子,此時也喃喃出聲,「我,我,我沒想打他的頭。我就想著,四兒這孩子溜滑溜滑的,他知道我打他,他一定會閃躲啊;哪裡成想,他竟然一下都沒躲閃……這孩子是怎麼了呢,平素是最聰明,最激靈的小鬼兒,今天怎麼傻成這樣?」
陶尚君聽見老頭子的話,就越發激動,起身就撲向老伴兒去,「四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你也打死我吧,你把我跟我孫子一同活活打死吧!」
房間裡登時亂成一鍋粥,還是梓書冷靜些,趕緊張羅著打。
醫院裡經過急診,醫生終於走出來安慰,「靳老爺子,孫公子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一聽醫生這樣說,陶尚君、呂婕和梓書的眼淚又都下來了。靳衛國都結巴起來,「生、生命危險?我就打了他那麼一枴杖,怎麼就打出了生命危險?」
陶尚君氣得上來踹老闆一腳,「就打那麼一枴杖?你說得輕巧,你那是照著腦袋去打的啊!打得寸了的話,那還不活活打死個人!」
這還是一向以低調著稱的那個靳家麼?醫生看著都有些扶額。幸虧醫生是段竹錦的同學,段竹錦不在國內於是電話給他請托幫忙,並且大致介紹了下病人和家屬可能出現的情形,醫生算是有點心理準備。不然還真會被眼前的場景給驚著。
「老太太,您是冤枉靳老爺子了。」醫生趕緊出面拉住老太太。靳衛國是公安廳長,這麼多年警務生涯下來,手上是極有準頭的,哪裡就至於打自己孫子都不注意力道的?
「那是怎麼回事?」陶尚君抹著眼淚問。
醫生安撫,「其實是個巧合。經我們檢查會診,孫公子應當是前些日子內火旺盛,外加偶染風寒,於是上呼吸道有發炎的症狀。孫公子可能是著急消炎,便自行服用了頭孢類的消炎藥物;昨晚他又可能飲酒。酒精與頭孢類藥物混合,會產生雙硫侖樣反應,造成休克。嚴重的,還會造成死亡。」
「孫公子的病情與外力打擊無關,老太太請放心。」
「哎喲,原來是這樣……」老太太腿一軟,跌坐在座椅上。呂婕和梓書忙去扶著。老太太就垂淚念叨,「這孩子,這孩子……唉,看著這麼乖,這麼招人喜歡的孩子,怎麼能遭遇這麼些事兒啊,要受這些古怪的罪,唉……」
老爺子和老太太隔著窗子看見菊墨安然熟睡的樣兒,這才放下心來。梓書勸說著,讓母親送兩位老人家回去休息,她在醫院守著。忙過一番已是過了中午,梓書這才打開電話,看信箱裡幾乎塞滿了貝鶴鳴的短信。
梓書只能無力仰望窗外冬日的天空——今天是說好了要跟貝鶴鳴談離婚的,卻被這件事耽擱了。
他這樣急著一遍一遍發短信來問她什麼時候到,是也急著想要與她離婚了吧?剛開始在新加坡他還在百般拒絕,甚至想要偷偷藏起她的護照以不讓她回國……梓書以為他不想離婚,此時看來,不過一場錯覺。
原本就沒有愛的婚姻,他何必苦苦堅持,不肯結束?
只是四兒這一病,雖說是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醫生說至少也要靜養觀察一個星期。四兒就這麼沉睡著呢,她短時間內又哪裡有時間再與貝鶴鳴談他們之間的私事?
看來這個婚,只好暫時再拖些天。
「啊啊啊,這個天殺的,他究竟跑哪兒去了!」
迪拜塔,婉畫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到處亂竄。辛琪忙扯住婉畫手臂,「婉畫,你又怎麼了?」
「姑奶奶要請假!」婉畫聽說菊墨入院,生命都有危險,便急著要請假回去,「天殺的關大廚哪兒去了?他不在,我跟誰請假?」
中國餐廳是以廚師加盟制的形式開辦的,雖然餐廳另外有經理人員,但是關大廚的團隊是關大廚自行招聘的,所以人事管理權都在關大廚自己手裡。婉畫想要請假的話,問餐廳經理是沒用的,餐廳經理只讓她找關大廚。
「關大廚休假了啊。」辛琪同情地瞟著婉畫,「大廚們都是輪休的,關大廚的假期就是這個禮拜啊。他說要回鄉祭祖的,說他們有冬至祭祖的規矩。你忘了?」
婉畫真是要殺人,拎著電話打電話,對方卻壓根兒就沒開機。
辛琪都搖頭,「他回中國老家祭祖,那麼多事,還要坐飛機,怎麼會開機哦!」
「啊啊啊天殺的!」婉畫急得要用頭撞玻璃幕牆了,「他果然是天生跟我作對的。怎麼我一要請假,他就比我還忙!誰能幫我,誰能幫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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