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的夜色璀璨如彩珠星海。啟櫻坐在半山,望山下璀璨燈火,掌心又不自覺掂起那枚正德通寶。身後的盤山公路上,直到這個時間了,還是不斷有車子轟然而上。都不用回身,就能猜得到車內坐著的都是雙雙對對。
不知道從何時起,戀人們開始流行到山頂去看星星。污染了的城市空氣,讓星光都變得迷濛,於是便要拉近與天穹的距離,才能多看一點星光吧?
啟櫻卻更願意俯首看人間燈火。天上星光也美,卻清冷疏離,哪裡比得上人間燈火的溫暖。每每獨自行在夜色裡,最孤單的時候,她就會抬頭去看家家戶戶窗口裡透出的燈光。那些白天看起來千篇一律的火柴盒樓房,夜裡卻因為那一格一格的燈火,而變得璀璨而美麗。就像螺鈿的黑漆大屏風,一點一點的螺鈿,細小卻是萬千風情。
沿著背後的山路再攀上一環去,就是魚宅。這年頭姓魚的極稀罕,東北便更是少見,於是便不會認錯。那裡是振興企業老闆的大宅。
啟櫻再扭頭看手邊的箱子。那箱子是老檀木的,黃銅包角,雕刻精美,內裡的東西其實卻不甚值錢。不過是四個銀錁子,鐫著「筆錠如意」的。白銀的成色並不十分好,只是筆錠如意音同「必定如意」,自然是個好意頭。
以魚家如今的家業,別說丟四個成色不足的銀錁子,就算丟幾百箱這個也不至於讓老爺子當場都昏死過去。外人若知道了定然不理解,啟櫻卻是明白的。
但凡刻著筆錠如意的銀錁子,多數是從前老人們逢了年節給子孫們的玩意兒,都是期望子孫祥泰,又因「筆」字,冀望個前程的。魚家先代出過探花,想來這錁子八成就是那位探花先祖留下來的。若是丟了,便等於丟了祖蔭,更是丟了魚氏家族仗以為榮的家族歷史。這東西以現代人的眼光來說不值幾個錢,但是在魚氏家族的長輩心中卻是無價之寶。
啟櫻遠望山下彩珠般的燈火,聽著背後的車聲漸悄,便歎了口氣,立起身來。她再仰頭看那石砬子嶙峋的山壁。魚家大宅臨著崖邊,大宅這邊的監控也最弱,若是能從這邊徒手爬上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箱子送回去。
啟櫻走到崖邊,心疼地瞧了瞧自己的手。從小用牛奶和玉滾子養著的手,這下子怕是許多時候都養不回來了。
心疼歸心疼,啟櫻還是伸手扯住了崖邊石砬子。耳邊卻有輕聲一動,啟櫻轉頭輕斥,「誰!」
遠處燈火,宛如粼粼的星海,啟櫻一時眼花,沒敢信那從草叢中慵懶爬起來,一直走到她眼前來的少年。
他嘴裡還嚼著根草棍兒,草尖兒上綴著極小的一朵紅花。
「其實我有更好的法子。不傷手,事情還能辦得妥帖。」他抱著手臂,後背自在倚住崖壁,邪邪轉頭望她。彷彿在嘲笑她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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