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菊墨黯然走進爺爺的老宅子。
這宅子是靳家那位當過一省督軍的老老爺子早年置下的。院落門臉兒很小,乍一看就像是普通的民居,只有當走入門來,才知道內裡別有洞天。
長長迴廊,層疊環繞。每一處房子都是雕樑畫棟,地上更是鋪著當年舶來的稀罕馬賽克磚;窗子上鑲嵌的則是德國進口的彩色玻璃,玻璃上燙了畫兒,梅蘭竹菊,百年好合。
這院子其實是那位老老爺子安置外室所用。靳衛國與靳邦國是兄弟,卻不是一母所出。靳衛國的母親是老老爺子的外室。從這房子內部的精緻,能見得到當年老老爺子對這位外室的喜愛。
靳衛國老爺子退休了後,就將公家分給他的房子交回去,搬回了母親當年的小院子來住。既是圖個清靜,也是對母親的緬懷。
菊墨對這些飄著古香的東東最感興趣,於是每次回過來都跟淘氣的孩子掏鳥窩似的,將這宅院裡裡外外都給掏個遍。所以就算其他子孫不知道的舊事,也多少被菊墨給掏出來:原來那位太奶奶曾經是個女學生,督軍老爺爺去學校視察,就那麼電光火石地遇上了,愛上了。女學生原本不贊成老式三妻四妾的婚姻,也曾逃避;督軍老爺爺卻又念著與妻室的情分,也想過要放手。奈何愛情終究不能泯滅,終於他們還是在了一起。
當年掏出這老故事的時候,菊墨記得自己坐在白牆烏瓦的正房房樑上,頭頂著一輪皓皎明月,愣在夜色春風裡,良久。那個晚上很靜,靜得彷彿聽得見葡萄架下蟲子細細的鳴唱,聽得見魚兒從水面輕輕吐出的一朵浪花。
這個世上也許很少有人說得清自己情竇初開在何時,菊墨卻知道。就在那一刻,就在那輪又大又圓的月亮下,他忽地生出了莫名的惆悵。
這樣大的世界,卻能獨獨遇上那樣一個人。然後苦也為她,樂也為她。便不枉來此一生,眼前的天地萬物便也都生出萬種風情來。該有多美。
當年生出的惆悵還是沒根兒的,不知是為誰。今日再度踏進這宅院來,仰頭望圓月亮下的烏瓦房簷,菊墨心裡的惆悵卻已生了根。
青蚨多日不再出現,他不知她的名字,也不知該去何處找她。
他自己則被伯父從北京給拘回來,回到s市。
便滿心都是惆悵:如果她再出現,卻看不見了他,那她是不是就會再不來找他?
進了正房,給祖父恭恭敬敬見禮。靳衛國老爺子滿意點頭,「我每回看你進來,都怕你張口就來個hello。四兒啊,幸好你沒有。爺爺真是老懷欣慰。」
菊墨再恭敬行禮,「爺爺一定是知道北京老院子失竊的事兒了。是孫子不小心,讓爺爺擔心了。」
靳衛國親自吩咐人給菊墨弄碗冰糖蓮子羹來,等家人走開了,靳衛國老爺子才笑,「你替我多喝兩碗。甜膩膩的,你奶奶非逼著我喝。可盼著你回來了,最好都喝光了。」
菊墨就笑,趕緊大口地喝。靳衛國老爺子卻輕輕歎了口氣,「他們惦記咱們家那幾件東西,已經惦記很多年了。卻沒想到這事兒應在你身上。四兒啊,如果讓你去當個臥底,你有這個膽子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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