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掩映,後海酒吧街就像夜妝了的女子,眉眼綽約,紅唇招搖。菊墨沿著海子邊一條條古老的小巷穿行著,看那古老王府大院、名人故居,捋著青磚院牆一路向前。
也不知道是哪個院落裡正飄出許巍的歌兒:「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遠,盛開著永不凋零——藍蓮花……」
歌聲灌進菊墨的耳朵,菊墨覺得自己耳朵就像是出了故障的老式卡帶式錄音機,磁頭就停留在某一處,來來回回地播放這一句。聽得他都不由自主地咧開唇角微笑,在許巍那沙啞又溫柔的嗓音裡不自覺地微笑。
巷子拐角處不知被哪個哥們兒安了個公路上的反光鏡,大大一張,凸面鏡的那種,人照上去都跟看哈哈鏡似的。菊墨發現自己就傻呵呵地站在那鏡子裡,一直一直衝著自己微笑。這玩意兒真好,窄仄的巷子都被凸成了寬廣大道;酒吧前頭成串的紅燈,也變成了大小不一的糖葫蘆。
作為這一切景物的絕對焦點,他的身子也擰著勁兒地凹凹凸凸。菊墨朝鏡子裡的自己笑開——厚厚,他豈不是成了「凹凸man」!
直到此時,菊墨要是還不知道自己腦袋也凹凸了,那他就不是靳家的兒孫了。他在腦筋的凹凸裡使勁兒地想,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遭人暗算了?所有的推測自然只能歸結到一處去——方纔那間叫「藍蓮花」的酒吧,還有坐在燈光暗影裡、眉目隱約的青蚨!
他那時候面前擺著一杯飲料,在她要求之下他低頭去拿手機、調照片。隨後眼睛就落在她乳上,乾渴地將面前的飲料都喝光……定然是青蚨趁著他拿手機的當兒,在他飲料裡下了東西!
藍蓮花,藍蓮花,那是夜色裡綻放的最神秘的花。盛開在夜色裡的藍色蓮花,原本就是睡蓮。便如同此時,他的昏昏欲睡。
「喂,你過來。過來啊。」巷子裡不知怎麼就開了扇門,門邊兒站著個姑娘。姑娘穿暗色妖嬈的旗袍,卻露出白嫩如藕的兩條胳膊和大腿。菊墨甚至還來得及看清,姑娘的腳上穿著一雙繡花鞋。大紅的,上頭繡著粉嫩粉嫩的花兒。
待菊墨再回過神來,他已經跟著姑娘坐上了後海上飄搖的畫舫。槳聲嘩啦,姑娘白藕似的手臂纏上他的頸子。姑娘伏在他頸間吃吃地笑,「你就告訴我嘛。說了,我就讓你親一下兒!」
菊墨覺著自己真是醉了,醉到口齒自行其是,完全不經過大腦就往外說,「那東西就放在,放在……」菊墨忽地覺得不對勁兒,迷濛著眼睛,暈陶陶一樂,「我不告訴你!」
姑娘彷彿就惱了。映著畫舫上的紅燈,菊墨在船隻搖曳裡,彷彿看見姑娘面上一閃而過的怒容。再然後,他發現他就被扔到岸邊了。四野無人,只有垂柳搖曳。一條條黑色的手臂一般,很適合拍《倩女幽魂》裡那樹妖姥姥的真身。
菊墨用力吸了吸鼻子。那姑娘的相貌他是已經看不清,可是他卻該認得她身上的香味兒。不,不是香水兒,而是體香。香水兒都能偽裝,唯獨體香改變不了。
青蚨飛去復飛來,他用鼻子都認得出,那姑娘還是青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