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霽軒半天都沒有回話。
宋微的心裡有些酸澀,他不喜歡哄人不喜歡解釋是他的性格,只是有時候她特別希望他能為自己改變一點。
「嗯。晚上偶爾還是要陪陪兒子的。」楚霽軒這樣簡單的回應了一句來。
宋微苦笑著轉頭,走到主臥旁的那個小房間外,她輕輕的推開門,坐在言言身邊給他讀書的賀雲霜趕緊起身,「宋姐,來看言言?薊」
言言笑嘻嘻的從床上坐起身,甜甜的喊了聲,「媽媽。」
宋微心頭一暖,坐在言言身邊,輕聲問:「賀阿姨今天給你讀什麼書呀?」
「小王子!」言言一股腦的坐在宋微的腿上,「爸爸晚上都不來看言言。」
「爸爸很忙。」宋微小聲的和言言解釋,「爸爸每天要工作,要養家,要讓言言的生活過的更好對不對?」
說完這句話,宋微又湧起了一陣難過的情緒。
她希望楚霽軒在兒子的心裡是頂天立地的,是充滿威嚴的,所以她也不需要楚霽軒每天哄著孩子,只要他給言言樹立起一個好榜樣就行。
宋微也知道楚霽軒的過去,但是從她第一次見他開始,他從沒有在她面前展露過那些黑暗的事實。
除卻身上的傷疤,她並沒有多少意識,就是自己愛的這個男人,曾經也不是好人,甚至是一幫壞人的頭目。
讓她有所誤會的原因,大概是朱永貴那次找楚霽軒,二人的對話分明讓宋微有種念頭,楚霽軒不讓下頭的那些人做壞事,甚至還給他們安排了正經的工作——那時候她其實心裡頭是高興的,因為楚霽軒的非比尋常。
原來,他只是不讓她知道而已。
不讓她知道,是因為沒必要,還是因為想保護她,這就不得而知。
可宋微這輩子只是想平平安安的度過,沒想過要走那種崎嶇的、波折不斷的、甚至是刺激異常的人生。
她閉上眼就還會想起聞少那雙犀利而又危險的眸子,那個人絕對不是好相與之輩,他即便現在是個新起之秀,卻也敢和楚霽軒下面的人火拚,足可見他的野心。
而那個聞少甚至直接和楚霽軒挑戰,毫不畏懼。
如果說楚霽軒是蟄伏的夜狼,那麼這個聞少便可能是嗜血的瘋子。
前者可以好好的把自己所有的黑暗面都隱藏起來,甚至不讓自己最親密的女人知道,後者根本就是肆無忌憚。
宋微擔心,遲早有天,那個聞少吞掉所有的勢力,掉轉槍頭去對付楚霽軒,到那天,楚霽軒還有什麼屏障?
而她和言言,是楚霽軒的軟肋和弱點麼?
言言見宋微始終沉默不語,奇怪的摸了摸她的臉,「媽媽,你怎麼啦?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
「你怎麼知道?」宋微回過神來,奇怪的問。
賀雲霜在旁邊笑了笑,「言言晚上就在問我,你和四爺是不是吵架了。說你們吃飯的時候誰都不和誰說話,好奇怪。」
宋微愣了下,剛想解釋,言言又撅著嘴認真的說:「可是以前的爸爸媽媽吵架,都會拍桌子瞪眼睛。現在的爸爸媽媽不是。」
是在說楚未華和宋嵐?這兩個嗆脾氣的人,真要是有個什麼不順,是有可能在言言面前直接拍桌子叫板的。
可是宋微和楚霽軒都不是那樣的人,即便心情不好,也不可能在言言的面前爭執。
宋微柔柔的笑了笑,「怎麼會,媽媽才沒有和爸爸吵架呢。」
她回頭看了眼賀雲霜,「雲霜,今晚我陪言言吧,你幹點自己的事情。」
之前楚霽軒死活不同意言言和他們兩個人一起睡的要求,覺著孩子平時照顧好就好,晚上不可以打擾彼此的生活,這叫做距離產生美!
雖然他的言論宋微不大贊同,但畢竟楚霽軒是一家之主,沒辦法只好讓言言晚上一個人睡在隔壁。
後來還是賀雲霜主動要求照顧言言,這才讓宋微安定了不少。
「不要不要。」言言忽然間開了口,大大的眼睛裡難得透出一股特別的神采,「媽媽晚上要陪爸爸,爸爸那麼辛苦那麼忙。言言不要媽媽陪。」
「……」
tang
宋微居然被自己的兒子給趕了回來,她匪夷所思的站在門外,配合著自己兒子的話語,賀雲霜居然非常堅定的將她往門外送。
平時言言嚷嚷著想要她陪,怎麼今天毫不猶豫的不然她留下。
宋微站在夜風裡哆嗦了一會,最後還是無奈的推開臥室的門,客廳的檯燈已經關了,臥房的那盞檯燈倒是依舊明亮。
楚霽軒正靠在床上看書,不知道內容到底看沒看進去,直到宋微的身影出現在門邊的時候,他才微微挑眉抬起頭,只見這女人清秀可人的臉上毫無血色,她就那麼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似乎已經不是那個,會對著他笑會對著他說「我愛你」會主動過來怯弱的伸手環住他的腰的女人,無形之中她又回到了以前沉默寡言的那個宋微,滿滿的都是不幸福。
楚霽軒鬆開手中的書,眉宇間的紋路越來越明顯,最後他喊住要走進客廳的宋微,「宋微。」
宋微的身體震了下,這還是今晚他主動叫她,她強忍住心頭泛起的酸楚,轉過身去靜靜的看著他,「怎麼了?」
楚霽軒下了床,快步走到她面前。
以前他不讓她知道這些,的確是因為沒必要,那時候他根本沒有和宋微長久下去的打算。
現在他不讓她知道,是因為不想,不想的原因更簡單,他希望她的世界乾乾淨淨清清白白,就像她這個人一樣,不染半點塵俗繁雜。
希望是美好的,但現實永遠不可能照著希望的方向走。
楚霽軒沒有多餘解釋,只是一字一句的告訴宋微,「我現在站在這個位置,已經回不去了。這是現實,你是我的女人,就只能接受這一切,而不是和我無聲的抗議。」
宋微眼睛瞬間朦朧了起來,她抬眼看向楚霽軒,只覺著那張英俊無端的面容似乎離自己又遠了一些。
她並不想無聲的抗議,她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和這樣的楚霽軒談。
他可以笑對十幾個人的死亡,也可以輕描淡寫的與那可怕的人對峙,甚至在楚懷瀾這些兄弟眼皮底下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如果沒有經歷那場生死綁架,沒有言言的身世曝光,說不定她今天就已經死在那個茶水間了。
宋微的心裡,居然升起了種隱然的害怕。
她居然開始害怕這樣的楚霽軒。
「不是你說的,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離開我?」楚霽軒難得口氣軟了下來,他不想看見宋微落淚的樣子,可也不願意宋微和自己疏遠。
這個世界上任何人他都已經無所謂,唯獨宋微和言言,這兩個人已經被綁牢在他的生命裡,他花了很久的時間去適應,甚至讓她們成為自己的習慣。
宋微沒有說話,她被楚霽軒抱回到了床上,他用他骨節分明的手撥開她棉質的睡衣,又用她熟悉的那種動作,或輕或重的開始撫摸著那光潔的肌膚。
他試圖用最親密的這種方法證明兩個人曾經心靈接近的存在感,可偏偏是這些反而讓宋微感覺到一陣委屈和憋悶。
一天之內怎麼可以有這麼多的轉變。
明明在早晨,她還分外驕傲,那個會在會議上給予所有人無上自信心的男人,會對所有人說楚霽軒不會輸的男人,是她最愛的人。
甚至,是她的男人。
而現在,即便是他成功的勾起她的情.欲,並且深深的埋在她體內的時候,她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現在站在這個位置,已經回不去了。
這個晚上,楚霽軒要了好幾次,每一次都做了很長時間,他會目光灼熱的看著宋微,激.情至極的時候也會發出呻吟聲,看見宋微在他身子底下無法抑制的哭出來後,他低身將她抱在懷裡,說:「再給我生個孩子。」
宋微這次想說不要,但是她拒絕不了。
她的人生已經被楚霽軒綁牢,他想用第二個孩子讓她再也離不開他。
其實她想說,她也根本回不去了,只能就這樣,生死不離。
……
早晨七點。
手.機的鬧鐘響了,宋微才想起來自己今天應該是要正常上班,昨天她還高興的坐在辦公桌前定了鬧鈴,幻想著這之後要與楚霽軒同甘共苦的辦公
室生活,會是怎樣的多姿多彩。
她睏倦的睜開眼,就見楚霽軒已經不在身邊,看見空空的床畔她倒是鬆了口氣,也好,她還沒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去面對對方。
不過那麼早就起床,倒是讓宋微有點驚訝。
她換好衣服,開始給言言做早飯。
她只要負責楚霽軒和言言就好,其他人的都有外院的李阿姨管著。
賀風接言言上學的時候,宋微一直陪到了門邊,言言還拉拉宋微的袖子,讓她蹲下來後才小聲的問:「爸爸和媽媽和好了麼?」
宋微愣了下,居然才反應過來昨天晚上言言死活不讓她陪的原因,居然是希望她和楚霽軒別吵架。
這又更加深了她心裡的不安感,她怎麼可以讓言言為自己擔心?她輕輕抱了下言言,柔聲回答:「媽媽以後不和爸爸吵架,好好上學去吧。」
「恩恩。」言言這才展開了笑顏,在宋微臉頰上親了下,握住賀風的手。
賀風依舊是面無表情,對宋微點點頭,這才帶著言言離開這四合院。
宋微呆站了片刻,還是決定去上班。
情緒可以消極,但人生不能消極。
哪怕對楚霽軒做的事情抱持著無法理解的態度,她也不能就這麼聽話的待在院子裡,像一朵藏在溫室裡的花,永遠只知道尋求溫暖的庇護。
宋微和賀雲霜一起到的公司,她本來還琢磨著能不能給賀雲霜調個崗位,現在看來暫時是沒辦法完成的,和賀雲霜打完招呼,宋微才朝著最裡間的辦公室走。
其中一間辦公室的門忽然間打開,安穆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拿著根煙,顯然是要找地方抽煙的樣子。
看見宋微的時候,他也愣了下。
宋微想起昨天他那麼狠的拿槍抵著自己的腰,發覺就算是假笑也無法擠出來,只好默默的點了下頭。
安穆攔在宋微面前,目光清寒,不復往日嬉笑嫣然的神情,他在宋微面前裝也懶得再裝,「如果宋微你執意來公司,那最好和四爺保持距離,別讓別人都知道你們的關係,這也算是保護你自己。」
宋微直起腰,淡然的回答:「這個不需要你提醒。」
她想繞過安穆過去,安穆卻又多說了一句,「不要怪四爺,他如果不想要你,你死了十次都有。」
宋微沒有回答。
「當然,也不要得意忘形,擺正自己的位置比較好。」
難怪安穆能做楚霽軒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他根本就是個面熱心冷的傢伙,現在宋微心裡已經對他只有一個印象,那就是「笑面虎」,平日裡就算關係再好,下手的時候他也不會有半點疑問,可怕,真的很可怕。
宋微慌張的走到楚霽軒辦公室門口,這才發覺辦公室的門居然被連夜換成了帶密碼鎖的那種,和以前君遠外貿的重重關卡非常相似。
因為自己昨天聽見楚霽軒的話,讓他起了防心麼?
宋微站在門口發愣的時候,柴君匆匆的跑了過來,「宋姐你過來啦?稍等下我這就給你輸密碼。」
「合適麼?」宋微坦白的問。
柴君愣了下,他不像安穆表現的那麼明顯,而是尷尬的笑著,「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宋姐你誤會了。」
宋微沉默下去,她以前是把楚霽軒當做自己最愛的人,把楚霽軒身邊的這幾個兄弟當做自己信任的人,可現在看來,他們對自己的態度都變了模樣,或者,他們都不喜歡自己出現在這裡,認為她妨礙了他們的工作。
「宋姐,你別難過,我沒那個意思。」柴君輸完密碼後,壓低了聲音說了句,才把門推開,笑著讓宋微進去。
繞過前面的會客廳,宋微進了裡面的辦公室,楚霽軒正坐在那個位置,看見宋微進來的時候有些意外,但頃刻間便又低下頭去。
宋微將早餐放在他桌上,便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她不難過,被討厭了也沒有關係,她也沒覺著感情疏遠有什麼不好,原本她的世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
但宋微絕對不會對命運妥協。
她坐在這裡,無非也是希望楚霽軒看見她的時候,能稍微收斂點自己那些
過分的事情。
也許一輩子他都不能改變,可至少,她嘗試過……
雖然心裡很堵,可至少,楚霽軒並沒有放棄她,那她,也不想放棄對方。
宋微把面前的電腦打開,深深的吸了口氣,所以她現在要做什麼?
森木珠寶目前的困境說不定是個假象,楚霽軒心裡頭早就有譜,他不過是披著羊皮的狼,讓別人都以為他現在勢弱力薄,相比較楚未華的示弱,楚霽軒才是真正的扮豬吃老虎。
一想到這裡,宋微就有點氣惱,她抱著文件夾直接站起身,又蹭蹭地走回到楚霽軒面前,「四爺,有什麼工作安排。」
她說話的聲音很冷淡,小臉也崩得僵硬。
楚霽軒慢條斯理的吃著她帶的早餐,手中翻著相關資料,緩緩抬起頭。
宋微今天為了配合這助理的身份,特地穿著黑色的套裙,深沉的顏色讓她的臉龐顯得比以往都要成熟,而她居然還把自己的頭髮挽了起來,看起來就像個老處.女。
楚霽軒握拳咳嗽了聲,問:「你是故意要這麼打扮麼?」
宋微見他居然沒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就著裝開始討論,低下頭掃了眼自己的衣服,皺著眉頭回答:「不是公司會要求穿正裝麼?」
「嗯。」楚霽軒索性挑明,「但我一直覺著你審美挺好。」
「……」宋微沉默片刻後,蹙著眉尖說:「說工作的事情吧。」
楚霽軒修長的手拿著一桿黑色的鋼筆,鋼筆在手中轉來轉去,最後把手裡的幾份資料遞給了她,「你先看看。出個初步的應對方案。」
宋微接過後翻了下,裡面是上次會議的詳細記錄,包括各個部門交過來的計劃,「你難道沒有應對措施麼?森木的現狀不是你故意表現出來的麼?」
「不是。」楚霽軒直接了當的回答她,「是真的。所以,好好工作吧。」
宋微點點頭,抱著資料剛轉過身,柴君就已經走了進來。
「四爺,今晚聞少在四江源辦的晚宴,特地邀請您去參加。」柴君說完後頓了頓,忽然間轉頭看了眼宋微。
「繼續說。」
「聽說這次聞少特地請了那幾位……」
「哪幾位?」
「就是專門賣那啥的。」柴君明顯當著宋微的面不好意思說,含糊不清的回答。
「唔我知道了。」
「那晚上帶哪位過去?」柴君小心翼翼的問著,但這次的聲音又小了好幾倍,這種當著正宮的面說的話題令他感覺壓力很大。
「隨便。」
楚霽軒的話剛落音,辦公室的門就已經重重合上,宋微已經消失在自己的座位上。
柴君回頭看了眼,特別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才放開了聲音,和楚霽軒說:「四爺,宋姐肯定能懂你不帶她參加那種活動的苦心。」
楚霽軒揉了下眉心,「我不喜歡解釋。」
「不需要解釋啊。」柴君趕緊附和了句,「宋姐跟了您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她這性格就是吃軟不吃硬,哄哄就好的。您看那麼大的事情她今天不還照常上班,可見根本不會離開您的。您就放寬心吧。」
何況的確不是兒女私情的時候。
聞少的野心不小,他還是在試圖拉楚霽軒下水,否則今天那晚宴不會一定要把這些人綁到一起。
楚霽軒收回神來,瞇了下眼睛說:「聞少他的目標,不僅僅是南城而已。」
-----分割線的小劇場《所謂的獨佔欲》-----
言言回來了。宋微堅持晚上要帶言言一起睡,對她來說,這是一家三口最親熱的表現。
楚霽軒果斷拒絕。
宋微非常不解的問:「可他晚上不跟我們睡,誰照顧他?」
「請人!」楚霽軒斬釘截鐵的回答。
「為什麼啊?」
「你的心裡,必須我是第一位。陪睡也是。」
「陪睡你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