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一向遇事都不會慌張,哪怕再生氣也強行忍了下去,「你讓他把小白放下來,小白聽誰的話不就能證明是誰的。」
這女人轉頭去和那些人交流起來,隔了片刻後又微笑著看向宋微,「他們說,這小狗是別人從他們那裡偷走的,一看就知道。」
強盜邏輯!宋微的臉瞬間氣的煞白,「你們怎麼能當街搶我的狗呢?還有沒有天理了?還有你居然幫著這幫人胡說八道,神經病才會從外國偷狗,這是要通過什麼手段運回來?還有這是藏山血統,和外國有什麼關係?薊」
不少遊客和攤主都聚了過來,雖然也知道這女人是在欺負宋微,可他們還真是不敢幫腔,聽說這幫外賓來頭大,可這女人的來頭也不小。剛才就被這女人連削帶拿的坑走了不少好東西,這些攤主也都憋了一肚子的火了。
「沒辦法,你既然沒辦法證明這狗是你的,那也只能由我們帶走。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宋微現在如果能動手,真的想上去摔這女人兩巴掌,旁邊還有個攤主好心的拉了下宋微,「這個小姑娘,別跟這幫人爭,他們都是一群強盜,來我們景縣啊,就是要來搶東西的。」
宋微剛要開口回應,反倒是身後傳來熟悉的人的聲音,「周桐?你怎麼也在景縣?」
宋微眼淚汪汪的回過頭去,就見楚霽軒和白錦然都已經走了過來,她沒想到這個叫周桐的居然和楚霽軒認識,上前就拉住楚霽軒的手,「四爺,你們認識的話就幫我說說,小白是我的,他們要搶小白。」
楚霽軒拍了拍宋微的手背,微微蹙眉,「所以,這幫人要買我在溪口村的控制權,是你在背後撐腰?」
宋微聽著楚霽軒的回應,略有點擔心的看著小白,小白圓滾滾的身體在那人手裡不停的掙扎著,可是他就是不放。
但她還是把目光放到了周桐身上,這個漂亮的、高傲的、氣質優雅的女人,她和楚霽軒居然認識,這倒是令她分外意外。專門找景縣這邊對著幹,難不成她也曾經是楚霽軒的女人?想到這裡,她心跳都加速起來,緊張的一塌糊塗。
周桐拍了拍手,雙唇自然浮起微笑,「這件事我不會管。我只知道我將來的男人,卻因為個女人,千里迢迢跑到景縣,我當然要過來看看什麼情況。」
周桐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眸卻是落在宋微的臉上,宋微心裡咯登了聲,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抬頭問楚霽軒,「四爺,她、她是你未婚妻麼?你到底有幾個未婚妻?」
孟欣然曾經以為自己要嫁給楚霽軒,李敏是李雲英屬意的媳婦人選,那這個周桐,是什麼來頭,看她根本不懼怕楚霽軒,甚至隱然有問責的意思,這女人來頭很大麼?
楚霽軒皺了下眉,「她不是我的,是楚懷瀾的。」
「……」
楚霽軒回答完周桐後,倒是依舊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周小姐這句話似乎有歧義,懷瀾怎麼可能為了別的女人千里迢迢跑來景縣,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桐哼了聲,「我能有什麼意思。楚四爺您是不是應該管好你的女人,別讓她到處勾.引人?」
宋微總算是明白這個周桐非要為難自己的原因了,她原本以為肯定是那作坊的恩怨,現在才反應過來,和楚懷瀾到景縣有關。
以楚懷瀾的年歲,又是這樣的家世,會用內定的未婚妻也是正常,職位坐到楚天凡那個地步,總會需要一些聯姻的方式來壯大聲勢。
「這麼說的話。那周小姐也應該管好自己的未婚夫,女人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光顧著指責別人,這就有些偏頗……」
宋微忽然間看見那群人裡,抱著小白的那個男人居然轉頭似乎要從另外個方向離開,著急之下她往前跑了幾步,卻被柴君從後頭一拉,直接給拉到了角落裡,「宋小姐你別著急,這件事交給四爺處理。這個周桐啊……不是省油的燈。」
柴君小聲的把周桐的事情告訴宋微的時候,宋微注意到白錦然已經從楚霽軒身邊離開,這才略微安下心來。
周桐還沒有和楚懷瀾訂婚,但是這件事兩家父母都已經基本同意,周桐就一直以自己是楚懷瀾未婚妻的身份自居。而的確她背景很硬,如果說楚天凡是即將進入中樞的存在,那麼周桐的爺爺,是曾經的中樞,是拿到過免死金牌的中樞角色,她的父親,也擔當著要職,她不是南城人,是四九城的人。
柴君既然已經來了,那麼和柴君同路的楚懷瀾自然也在,他沒想到周桐居然會跑到景縣來,還帶
tang著這些所謂的外賓胡亂生事,緊緊皺著眉頭教訓了句,「周桐,你在這裡胡鬧什麼?」
「我怎麼胡鬧了。」周桐涼涼的笑著,「正好這景縣溪口村作坊的事情沒有解決,我過來看一眼難道還有錯。當然,以我家的背景,大概也不會輸給你,你拿你的身份也嚇不到我是不是。」
楚懷瀾面色鐵青的看著周桐,「你攙和溪口村的事情做什麼,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如果不是宋微講清楚這些外國人想要溪口村控制權的真實原因,恐怕楚懷瀾也未必會這麼在意這件事,眼下自己的未婚妻居然會攪進這渾水裡,令楚懷瀾分外不解。
周桐皺眉,「引進外資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你這是什麼態度。還有你為了這個女人跑到景縣,讓我怎麼想?」
宋微略有點詫異的看向楚懷瀾,難道他真的是因為自己到的景縣,而不是別有目的?她一開始真的以為楚懷瀾只是因為想調查楚霽軒在這景縣的事業,才會千里迢迢過來,不巧撞到自己而已。
楚懷瀾只是淡淡的回應了句,「你想多了,那是我小叔的妻子。一碼事歸一碼事,你先把宋微的狗還回來。」
「到現在還口口聲聲宋微……」
宋微聽見這些話,心裡頭很不好受,她從沒想過介入到楚懷瀾和誰之間,畢竟她的心一直都掛在楚霽軒和言言的身上,別的人她顧都顧不過來,更別說刻意勾.引什麼的。
眼下周桐在這鬧市和楚懷瀾吵鬧,引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反倒是楚霽軒始終隻字不發,似乎和他沒什麼關係。
楚霽軒當然樂於看見楚懷瀾鬱悶,他私底下也算是提醒過楚懷瀾,就算宋微和自己離婚,楚懷瀾也不可能做的了自己的主。眼下這情形大概就是最好的佐證。
不過楚霽軒對於圍上來不明就裡的遊客,開始對著宋微指指點點,大意是她吃著碗裡瞧著鍋裡,這下子正主找上.門來,看她怎麼辦的這件事有點不悅,眉眼一暗,終於開了口,「周桐小姐,先不說你和楚懷瀾之間的那些事情。你知道景縣溪口村是我的產業吧?」
周桐沒想到楚霽軒忽然間朝自己發難,訥訥的回應了句,「那又怎樣?」
「怎樣?」楚霽軒冷笑了下,「我們南城勢力是不如您在四九城,但真要是拼家世拼背景,似乎我們楚家也不算弱,不過我一向不喜歡張揚,而且始終覺著拿著自己家到處炫耀也不是什麼好事。我不知道周小姐你指使政府強佔到我的頭上,是誰的授意,你父親?還是你爺爺?還是你自作主張?還有,既然你明知道宋微是我的妻子,你當街搶她的狗,這又算什麼?雖然只是個寵物,可這雪獒放在圈子裡同樣價值不菲,我能說你這是在當街搶劫麼?」
周桐怎麼也不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輸了臉面,強硬的回了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什麼狗啊,我沒見到。」
宋微沒想到周桐居然會不承認,她剛要踏前一步,又是柴君給扯住了她。
耳旁忽然間傳來一陣小狗的叫聲,緊接著一個男人「哎喲」聲摔倒在地上,白錦然提著小白出現在楚霽軒身邊。
周桐瞬間變了臉,指著楚霽軒說了句,「楚霽軒,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
「我當然知道。」楚霽軒斜睨了眼到這時也沒有出聲的楚懷瀾,淡然的笑著,「今天的全程我有無數的證人,周桐小姐你仗勢欺人,欺壓百姓,甚至利用強權支援外賓,不顧國人,更罔顧我們國人傳承千年的文化,我想這件事即便是散播到上面,周小姐也不佔理。還是先想想,怎麼管好你自己的男人。」
楚霽軒的話讓周桐原本漲紅的臉一分分白了下去,她清晰的看見楚霽軒身邊的柴君,正舉著手.機一直在拍攝著這邊的畫面,可見楚霽軒的話不是空穴來風,當然最讓她鬱悶的是,楚霽軒居然成功的調動起旁邊群眾的情緒,一群人跟著叫罵,如果再不走,恐怕她就成了眾矢之的了。
周桐咬了咬牙,瞪了眼站在不遠處的楚懷瀾,轉身穿過人群就離開了現場。
宋微從白錦然手上接過小白,見小白的臉上都是委屈的神情,卻也不心疼,狠狠的拍了下它的小腦袋,「我不拴著你,你就知道亂跑?現在是不是知道錯了,你現在還小,滿世界的人都能隨便抓你走,還亂不亂跑了?」
宋微教訓小白的時候就像教育個孩子,看的旁邊人嘖嘖稱奇,但是讓他們更沒想到的是,這小東西居然還會回應,嗷嗚嗷嗚的,加亂往她xiong口鑽。
p>楚霽軒伸手從宋微懷裡把小白給拎了出來,交到白錦然手裡,「你和柴君也先回車上吧。」
白錦然點點頭,悶不吭氣的轉身和柴君朝著外面走去,楚懷瀾站在原地片刻後,走到二人身邊。
宋微有點不好意思看對方,她總怕周桐如果說的是真的,那她就罪過大了,偷偷的躲到楚霽軒身後,耳朵倒是警惕的聽著二人的對話。
「今天的事情,真是抱歉。」楚懷瀾猶豫了下,還是誠懇的說著,無論如何,即便之前他幫忙解決了溪口村的事情,可周桐卻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甚至還當街搶了宋微的小白,說到底也是他這邊的不對。
楚霽軒低頭看了眼宋微,這才又看向楚懷瀾,「無論如何,今天我沒給周桐面子,你還是回去想辦法安撫下她的情緒吧。」
楚懷瀾點了點頭,宋微有注意到這個男人的眼裡滑過一絲抑鬱的情緒,不覺輕歎了口氣,這些身居高位有財又權的男人,別看外表光鮮,可連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似乎有些可憐。
楚懷瀾倒是將目光投向了楚霽軒身後的宋微,苦笑了下說:「你別誤會,周桐說的有些話不是真的。不過如果霽軒欺負了你,或者讓你過的不幸福,你還是隨時可以找我,我這裡不會對你關上大門。」
宋微張了張口,剛要回答,楚懷瀾已經大步流星的轉身離去,背影削長,哪怕是烈日炎炎,看起來也格外蕭索。
楚霽軒乘著宋微呆愣的時候,忽然間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低下身子語氣分外威脅,「他最好看?隨時對你敞開大門?」
宋微心裡頭暗暗叫苦,這楚懷瀾果然不是省油的燈,明知道楚霽軒最喜歡吃醋,他哪怕是臨走也非得讓楚霽軒不愉快一下,宋微可憐巴巴的解釋著:「我不會去找他,絕對不會去的。」
楚霽軒倒也不是真的想找宋微的麻煩,直起腰來後看了眼四周,暖風吹過,街心的老樹被吹的樹葉沙沙作響,他隨口問了句,「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嗯?四爺你是說……」宋微略有些奇怪的抬頭,眼中儘是不解。
和宋微認識後,基本上都是她跟著自己的步調走,他想給什麼,宋微只能選擇要或者不要,而她想要的無非是個言言,但這件事楚霽軒不可能馬上辦妥,但也帶到南城算是從了她的心願。但到現在為止,他似乎還沒送過什麼禮物給宋微。
宋微的臉微微一紅,小聲的問:「什麼東西都可以麼?」
「嗯。」楚霽軒也不廢話,他開了口還有什麼給不起的。
宋微猶豫了好久好久,心跳也在逐漸加速,兩手死死的勾在一起,結結巴巴的問了出來,「四爺……能、能親我一下麼?」
楚霽軒忽然間愣住,他沒想到宋微居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所以她平時早就注意到這個問題了?宋微巴巴的抬眼看向楚霽軒,其實已經緊張壞了,像她這種最會破壞氣氛的女人是不是很可惡,明明可以要個好東西,她卻提出這麼不現實的話題。
見楚霽軒半晌沒有回答自己,宋微自言自語著緩解了下僵滯的情緒,「我就是隨便說說。先回去了。」
她剛轉身,楚霽軒就將她給拉了回來,這女人那精緻的小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失望,卻完全不敢和他對視,楚霽軒伸手擒住那姣好的下頜,口氣倒是溫柔的很,「你就那麼在意一個吻?床都上過那麼多次了,還在意這種東西?」
宋微聽見楚霽軒這樣的說辭,不由自主的心就往下一沉,有時候溫柔一刀比冷淡對待還要殘忍,他明明說的話很溫情,可是背後的意義很明顯,他終究還是不肯親她,甚至連施捨一次都不肯。
「嗯。」宋微默默的後退一步,她果然有時候還是奢求太多,不該念想的東西總是會鬼使神差的佔據她的清明,楚霽軒讓她挑個東西,她居然糊里糊塗的就想起昨天夜裡的場景,「我回去看看言言。謝謝四爺,我不需要什麼東西,我什麼都不需要。」
說完她慌忙轉身,匆匆的朝著停車場跑去,她怕自己再多留一刻,會不爭氣的掉眼淚。她不是傷心也不是多失望,而是覺著羞恥,她為什麼要選擇去自取其辱,而不是藉著這一刻的寵愛去掩耳盜鈴下。
宋微上車後,小白掙扎著從白錦然的腿上跳下,似乎見她情緒不高,便趴在她腿上,舔了舔她的手心。
宋微勉強的笑了笑,「沒事,我沒事呢。」
楚霽軒跟著上了車,宋微慌忙抱著言言往旁邊讓了讓,垂著眼睛也沒多
說話,反倒是柴易推開門將她買的那些工藝品遞了過來,順口問了句,「宋小姐,你那袋子破瓷片很值錢麼?」
宋微被這句話轉移了視線,正好白錦然也把放在凳子上的那袋子瓷片交給了她,小白看見塑料袋又開始雀躍起來,宋微打開後回答了句,「可能要回去再仔細看看。不過應該是有一塊汝窯的瓷片。」
柴易在這景縣待了那麼久,哪怕不玩古董,對瓷器也算是瞭解,聽說有汝窯瓷片,倒是感慨著說了句,「這麼說這一袋子成本肯定回來了,還有的多賺。難怪那麼多人喜歡撿漏呢。」
宋微還是伸手揉了下小白的頭,「還是小白厲害,如果不是這小東西,恐怕就錯過了。」
小白特別驕傲的搖著尾巴,表情頗為自得。
但不管是宋微還是楚霽軒,這次還真是低估了小白的能耐,當宋微提著塑料袋回去整理的時候,她驚悚的發現,這四十片碎了的瓷片裡,她生生撿出了一套完整的汝窯瓷片,而這套瓷片應該是同一個瓷器上下來的。
窗前是一片翠綠色的竹林,風吹竹濤,綠海搖曳起伏,泛起濕綠的微波。
安靜的收拾著手中的瓷片,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原本在那古玩街上受到的打擊,也恢復了平常心。她如果想和楚霽軒長久的相處下去,最好還是別一直惦記著那些委屈,楚霽軒很善於大事化了小事化無,而宋微,也已經特別擅長消化情緒。
面對著桌子上自己挑選出的十幾個瓷片,宋微小心的取出其中幾片底座,拼起的底座上寫著兩個字——奉華。
宋微的手一抖,險些沒將那瓷片掉落在地上,再度碎成十瓣八瓣,奉華奉華,這個銘章宋微還真的知道,「奉華」取自北宋宋徽宗寵妃劉貴妃宮殿之名,這個劉貴妃出生低微,但卻天資聰穎,善解人意,且心靈手巧,善化妝,她的聰穎美麗深得宋徽宗喜愛,三十四歲死去的時候被封為皇后。宋徽宗將眾多書畫珍品藏於奉華堂,奉華汝瓷被奉為劉貴妃御用汝瓷。
所以看見奉華這兩個字宋微知道今天自己不是撿了個小漏,而是一個天大的漏。
楚霽軒正坐在沙發上翻著手.機看新聞,聽見宋微倒吸的一口涼氣,奇怪的問了句,「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