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檌零的回憶(二)
「回去吧,檌零。媽媽累了。」
正當他還震驚於眼前看到的景象,身旁的母親發話了。聽到母親的話語,他猛然轉頭,驚詫地看著母親,衝動地說:「但是,媽媽……」
「別說了!回去吧!」母親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語氣跟他說話,那話,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出來一般。
他抬起頭看到母親的嘴唇在微微發抖,原本握住他的手,也變得冰涼。
坐車回家的時候,母親低聲說:「檌零,今天的事情,你就當沒有見到吧,答應媽媽,明白了嗎?」
母親說的每一句話聽起來都是那麼的艱難,讓他的心也刺痛起來。在他看來,母親雖然出身顯赫,卻沒有那些家族大小姐的氣焰,行為舉止高貴優雅,對他來說,是一個慈愛溫柔的母親。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愛母親的父親,竟然在外面瞞著母親亂來。他真的不明白,那個女人有什麼好,有什麼地方可以比得上母親。
甚至,他和她還有了孩子?
他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實。
但是,很快地他無意在書房看到了母親還沒有來得及收起的文件。看得出,母親也對父親的行為還有保留,所以才聘請了偵探去調查父親。文件裡面說明了父親在一年前就已經和那日見到的女人開始了來往。其中還附有父親在那個女人家裡出入的圖片,甚至還有資料證明,那女人的住所就是父親所購下的。
資料從他手中滑落,原本最後的一絲冀望,都被打破了。
他的心很痛,相信母親的心更痛。
自那段時間開始,母親就開始生病,一開始只是小感冒,後來發展到要長期臥榻。在母親生病的期間,父親開始不再外出,請假在家照看母親。每當看到父親在殷殷切切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母親,自己有種錯覺,父親其實跟外面那個女人,不是那種關係。
他與父親的關係不再親密,父親雖然感受得到他情緒的變化,但是也沒有說他什麼,就算在他頂撞了父親的時候,父親也沒有生氣。這讓他更加生氣,更加認定了父親是因為心虛,愧對他和母親。
怎麼辦?他要怎麼做才能讓這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回歸到原位?
在某個深夜,沉睡著的他猛然驚醒,一股不詳的感覺湧上心頭,迫使他走去了母親的房間。在母親生病的期間,他經常莫名地感到害怕,害怕母親會有什麼不測。儘管醫師說母親的病不是什麼大病,但是自己也發自心底地感到害怕。
還沒有走到母親房間,在走廊的時候,他就聽到了母親的尖叫聲。
「不要去!志賢,求求你不要去!」
「對不起,悠暄。她們的情況現在很緊急,除非是萬不得已,不然她不會打電話給我的。讓我去吧,悠暄。」父親的聲音聽起來也很是著急。
話音未落,門被卡嚓地打開,他站在門外,看著衝門而出的父親,愣愣的不知道作何反應。
「檌零,麻煩你照顧你的媽媽了。我出去一下!」
說罷,父親從他的身邊擦身而過,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良久,他才轉頭看到呆在床上,淚流滿面的母親,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叫喊。
那晚的事就是導火線。
那晚,他陪伴在母親的身旁,眼裡儘是對父親的恨,對那個女人的恨,對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孩子的恨。他原本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個人,而現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幸福離自己遠去。
「檌零,你困了嗎?」母親拍撫著他的頭,臉上還是那麼的溫柔。
「我不睏,我會一直陪伴在媽媽的身邊的。所以——」
「檌零……」悠暄.默克爾才說出聲,咳嗽就把她想說的話語打斷了。在檌零的小手輕拍之下,她閉著眼休息了好一晌,直到壓下肺喉間的癢咳之氣,才繼續說道:「檌零,答應媽媽。就算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要遵照你自己的意願活下去,不要後悔,不要回頭。」
「媽媽……」他不安地看著猶如交代著什麼的媽媽。
「還有,原諒你的爸爸,也不要恨她們兩個。尤其是那個孩子,她什麼也不知道就出生到這個世界上,跟你一樣也是無辜的。不能將大人的錯誤加諸於孩子的身上,明白了嗎?檌零。」她的語氣輕柔,唇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不解地看著母親,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原諒那些人,那些傷害了他們的人。想起那堆資料裡面的那個孩子唯一一張照片,他的心就不能平靜。照片裡面的她,睜著可愛無辜的大眼,笑瞇瞇地看著鏡頭,完全不知道憂愁為何物。離開的時候,不知何故,他把那張照片藏了起來。
在母親的喃喃細語間,他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發現母親已經不在他的身旁,而窗外,還是灰濛濛的一片。就在他疑惑的時候,整間大宅好像動了起來一般,僕人們的尖叫聲紛紛揚起。
一股恐懼湧上心頭,他衝出房門,隨著僕人們衝出大宅。遠遠地,他就看見了大宅不遠處的花房冒出了滾滾濃煙。這間花房是爺爺為母親所建,裡面種滿了各式各樣的美麗花朵,方便母親平日進去休息。在裡面,還擺設著鋼琴,平日,母親就在裡面教他彈鋼琴,觀看蜜蜂在花叢中飛舞……
熟悉的鋼琴聲,在花房裡面傳了出來——
「不!」檌零尖叫一聲,覺得自己的全身的血液都衝上了腦中,讓他在奮力跑過去的時候,昏昏沉沉地摔了幾跤。顧不得手腳有沒有破損,他衝到花房的時候,花房已經由濃煙變成大火,而僕人正在努力地撲火,但是那水猶如被吸光了一般,潑進去的時候對那肆虐的火苗絲毫沒有用處。
「媽媽!」他尖叫著要衝進去,但是被後面的僕人七手八腳地拉住了。在拉扯之間,一道熟悉的身影閃過,衝進了花房。
「爸爸!」他失色大喊,臉上失去了血色。
「轟隆!」在他呆愣的時候,花房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來。
在這一片熊熊的火苗中,他跌坐在地,覺得自己的心被硬生生地割掉了,痛得再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