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珍珍雖說對這個大伯這些個小動作有點瞧不上,可這點錢她還真沒放在心上。她要的是林子墨高興,只要不傷筋動骨她還是能容忍的。
第二日起來,林子墨就帶著兩個兒子去了祖墳祭拜,潮州人講究是女人不能上山的,所以龔珍珍領著兩個女兒在家等著。從祖墳回來,看得出來,林子墨又痛哭了一場。
林子墨跟林子旭提出要去潮州城裡找老四,林子旭哪裡肯把他放走,萬一老四說什麼不好的話出來就麻煩了。可林子墨卻是笑著說道:「也不是特意去看老四,就是想去潮州城裡走走,四十年了,四十年沒去過潮州城了,還有我的幾個孩子,我也想他們一起去看看潮州。」林子旭沒奈何,只好讓最滑頭的十三哥跟著,說是好照應照應。
就這樣,十三哥租了兩台車,領著林子墨一家去了潮州城。林子墨看著變化頗大的潮州城,指點著說這是哪裡,那是哪裡。因為龔珍珍是浙江人,這潮州還真是沒來過,她也靜下心來跟著林子墨看來看去。中午又在一家老店子吃了一頓潮州小吃,四十年沒有吃到的故鄉的味道,林子墨又在餐桌上灑了淚。
他一邊擦著淚一邊跟自己的兒女說道:「這家店子,我年輕的時候也經常來的,那時候……」他不知又想起來什麼又打住了,龔珍珍在旁邊撇了撇嘴,這死老頭子肯定是又想起了那結髮妻子了。倒是四個孩子,都規規矩矩等著聽自己老爸講那過去的故事。
飯後,林子墨就問十三哥:「十三啊,你四叔公開的小飯店在什麼位置啊?你也帶我去看看啊!」十三哥知道這也是沒辦法在遮掩了,好在自己跟著,如果有什麼事倒是能及時處理,也就真的帶著林子墨一家去了林子煌開的小飯店。
林子煌雖說在祖屋的房子比起老二和老三要多一些。可是跟老大和老五比起來那也是差遠了。所以老頭子老太太沒了後,他也不想跟老大和老五住一起了。
正好潮州的一個機械廠招工,他兒子就去了那個機械廠上班,還在潮州娶妻生子了。老兩口另外兩個女兒也各自嫁了人,他們兩個就把家裡的房子一鎖,跟著兒子住在潮州城裡了。後來改革開放,兩人覺得總這麼閒著也沒意思,就在路邊開了個賣牛肉丸的攤子。哪知道因為夫妻兩個誠實守信,味道好東西也實在,這生意越來越好。沒兩年他們從路邊攤已經發展到了自己有一個五六十平米的小店了。怎麼說,這樣也能貼補一下兒子的家用。
十三哥領著林子墨過來的時候,老兩口正在那忙的不亦樂乎的。十三哥進門後衝著忙碌的老兩口喊道:「四叔公、四叔婆。你們看看誰來了?」林子煌放下手裡的錘刀,抬了下眼皮,見是十三哥,就只是「嗯」了一聲,又要繼續捶打砧板上的牛肉。周玉蓉看了眼十三哥。只是衝著他點了點頭,又低頭給顧客找錢去了。
林子墨再也忍不住了,出聲喊道:「老四!四弟妹!」林子煌聽得這熟悉的聲音,猛然抬起頭,看到一個跟歸國華僑一般的白髮老頭正滿眼含淚地看著自己。這模樣依稀是……「三哥!」林子煌將手裡的錘刀扔了,直接朝林子墨撲了過來。兄弟兩個淚眼對淚眼。抱頭痛哭起來。周玉蓉過來站在兩人身邊也禁不住淚如雨下,這兄弟兩個一別就是四十年,真是沒想到還有相見的時候。
龔珍珍擔心林子墨的身體。他這幾天可是興奮、激動、勞累都堆一起了,真是怕他的心臟受不了。可她也知道這個時侯她要上前說什麼了,倒是會讓林子墨不聽她的話。見兩人足足哭了有五分鐘了,龔珍珍才忍不住拉了拉林子墨的衣服:「子墨,你還沒給我們介紹呢!」
林子墨這才回過神來。擦了擦臉上的淚,笑著說道:「老四。我差點都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咱們家最會打架的老四了!」林子煌笑著拍了下林子墨的肩膀:「誰最會打架,三哥你怕是說錯了,那個人是你吧!」林子墨搖頭:「不行啦,我都七十了,也打不動羅。」
「對了,這是你三嫂!」林子墨指著龔珍珍給林子煌介紹道。林子煌的笑倏然不見了:「三嫂,她不是三嫂,三哥你糊塗了吧!」龔珍珍本來笑得大方的臉頓時尷尬起來。
林子墨有些不自在地說道:「哦,老四,這是我在台灣娶的太太。」林子煌驚訝地問道:「那三嫂怎麼辦?小九怎麼辦?」林子墨難過地說道:「你三嫂不是不見了麼,這麼多年都不見了,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林子煌反駁道:「那要是三嫂回來了呢,三哥你打算怎麼辦?難道還一妻一妾,現在咱們這邊可不興這個了,這是要判重婚罪的。」
十三哥忙插嘴道:「四叔公,我三叔婆帶著九堂叔走了這麼多年了,要是能回來不早就回來了。」林子煌哼哼了兩聲:「我怎麼聽你四姑婆說去年過年好似有人來找過你三叔公啊?」
十三哥一下噎在那裡,半天沒說出話來。林子墨激動起來:「老四,是玉蓮回來了嗎?」林子煌搖搖頭:「四姐說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帶著老婆孩子來的,沒見著三嫂。」林子墨轉身看向十三哥:「十三,你說,是誰來了?」十三哥這這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一雙眼睛嘰裡咕嚕地亂轉,一看就是在編詞呢。
林子墨一激動,就開始捂著自己的胸口,臉也變了色。林國榮和林國民兄弟兩忙一邊一個扶住林子墨,讓他坐到椅子上。旁邊龔珍珍急得不行,忙從隨身的挎包裡翻出一瓶藥來,給他服下。林懷珍忙幫林子墨順氣,林懷安問林子煌要了杯白開水,餵他喝了。半天,林子墨的臉色才慢慢變回正常。
龔珍珍不禁哭道:「說了你這身體不能生氣,不能生氣的,你可倒是好,根本就不聽我的。你要是就這麼走了,我也不活了。」林子墨搖搖頭:「珍珍,我的命硬得很,那樣刀山火海的都過來了,哪裡那麼容易就死了。」說罷,他又瞪著眼睛看向十三哥:「十三,你還不告訴我是誰來了?」十三哥哪裡敢說,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林子煌見十三哥不說,他就說道:「三哥,他不說也沒關係,我先跟您說說三嫂為什麼從家裡離開吧?」林子墨倏地看向林子煌:「你快說!」林子煌就細細地將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林子墨說了一遍。林子墨心疼的不行,自己的父母居然在自己不能回來的情況下,還對玉蓮做那樣的事,這不是逼著她走又是什麼。他們是無所謂,反正孫子多的是,也不差小九這一個,他們怎麼能偏心到這個程度呢。
林子墨歎了口氣:「其實那個時侯我能帶著玉蓮兩個隨軍的,可我那時候總是想,我不能在父母面前盡孝,就讓玉蓮和小九兩個代替我盡孝。哪裡知道他們根本就是嫌我們多餘啊!是我害了他們啊!」龔珍珍聽了也覺得生氣,雖說她對羅玉蓮和她生的孩子不感興趣,可這是老頭老太太對自己這一房的態度啊,如果不是羅玉蓮,那受傷害的那個人不就是自己了。
林子煌扶著林子墨說道:「那又能怎樣呢,爹娘總是喜歡老大和老小,我們這些中間的,就都是多餘的了。三哥,四姐說的那人應該就是國斌啊,雖說三嫂可能不在了,可國斌還在。只是他們也沒留下地址什麼的,不然直接找過去就是了。哎,對了,四姐說他們那日下午才從祖屋出去,那個時侯肯定沒有廣州的火車了,三哥你可以去查查潮州所有的旅社,他們要是住店肯定要登記的,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小九的地址。」
林子墨眼睛一亮:「對啊!走,我們現在就去找去。」龔珍珍這下倒是放心了,既然羅玉蓮不在了,只是有個孩子,大不了就是給幾個錢的事,她也沒必要做得那麼小氣,反而招得林子墨反感。龔珍珍站起來對著自己的幾個孩子說道:「還不趕緊陪著爸爸去找大哥?」四人應了一聲,都齊齊起身,林國榮和林國民扶著林子墨,幾人就要出去。
林子煌將身上的圍裙一扔,喊道:「三哥,你等我一下,如今這城裡跟那個時侯不一樣了,我帶著你去找!」他又回頭對著周玉蓉說道:「玉蓉,店裡的事你就多忙一下了,我陪著三哥去找一趟!」周玉蓉點頭:「去吧,去吧,好好幫三哥找小九啊!」
林子墨聽了回頭感激地看了眼林子煌和周玉蓉:「那就謝謝老四和四弟妹了!」周玉蓉笑著說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三哥一定會心想事成的!」林子墨苦笑:「承弟妹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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