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心腹同謀
幼柳一疊聲吩咐下去,剛才與沈嬋兒在門內說話的侍衛當即瞪圓了眼睛,乖乖,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粗壯的姑姑一路背著沈嬋兒跑向幼柳的房間,幼柳扶著她,快步跟上,身後的丫頭連連喊道。
「小姐,您慢著些!」
一群人跑了一段路程,將沈嬋兒放在了幼柳的床上,幼柳立馬轉身去推丫頭,道。
「快去準備熱水。」
丫頭連連點頭,然後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一大桶一大桶的熱水就搬了進來,幼柳褪去沈嬋兒的衣服,和幾個姑姑一同將沈嬋兒放進了熱水裡,又在熱水中放入一些暖身的藥酒,就算是做了這麼多努力,幼柳還是在木桶周圍走來走去,急出了一腦門汗。
「怎麼還不醒?怎麼還不醒?」
身邊的姑姑勸她道:「小姐,要想緩過來需要一段時間,您別急,我們幾個在這裡看著,您先去睡吧,夫人醒過來奴婢去叫您。」
幼柳一屁股坐在木桶邊上的椅子,直接道:「睡不著。」
幾個姑姑沒有辦法,只能歎口氣,任由幼柳去了。熱水換了一桶又一桶,暖身的湯藥喝了一副又一副,最後還是府醫說不能再喝下去了,否則沈嬋兒將會外冷內熱,夾擊而亡,幼柳才趕緊將這些湯藥停下。
整整一個晚上,冷府的小廚房就沒有停歇過,大鍋一直大火燒著熱水,一鍋又一鍋舀走,再嘩啦倒進來另外一同冷水,接著鼓動風箱,大火燒水。折騰了一個晚上,大房那邊終於傳來消息,不用再燒了,七少夫人已經醒了。廚子們大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頭上的汗,看了看天色,已經黎明了。
幼柳又跟著幾個姑姑將沈嬋兒抱了出來,趕緊擦乾,放進了早就用暖爐烘熱的被窩裡,緊緊的將她蓋嚴,沈嬋兒咳嗽了一聲,嘴唇乾裂的起皮,幼柳又趕緊張羅府醫進門來查看。
沈嬋兒從醒過來就一直閉著眼睛靜靜的呆著,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皺一下眉頭,幼柳看到她這個樣子,自動的閉上嘴巴,連動作都放的很輕,整個氣氛被沈嬋兒感染的很是凝重,走進屋裡的人,都能感覺到屋裡的低氣場,誰都不敢說話。
終於忙活完了,府醫開了藥方,說是吃幾服藥就好了,主要就是邪寒入體,傷了身體底子,吃幾服藥調理一番,以後注意千萬不能遇寒,就能痊癒的徹底。
幼柳點點頭,對府醫道:「用最好的藥,不用在意花多少銀子,聽懂了嗎?」
府醫點點頭,走了出去,幼柳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沈嬋兒,對周圍的丫頭道。
「你們都下去吧,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
丫頭應了一聲,魚貫而出,最後的人將門關上,門外的人也退的一乾二淨,站在遠處等著幼柳的召喚。
幼柳看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她轉身看著沈嬋兒,她還是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床上,絲毫沒有表情,像是死了一般。
幼柳緩緩屈膝跪在地上,誠懇的道。
「小姐,你別氣了,我知道錯了,你有什麼火氣衝著我發,被憋壞了自己。」
沈嬋兒沒有睜開眼睛,只是靜靜的道:「你是堂堂冷府嫡小姐,我禁不起你這一跪,趕快起來吧。」
幼柳咬著牙搖頭,低頭道:「小姐的脾氣我很明白,倔強的讓人畏懼,你寧願凍死在外面,也不想說出你的身份,就是在懲罰我,我錯了,是我讓徐軍的人帶走夫人,與他們演了一場戲,我知道瞞不住小姐,小姐懲罰我吧。」
沈嬋兒緩緩睜開眼睛,並沒有轉頭看幼柳,她現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她最信任幼柳,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對她用心機的人,卻用了心機,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對幼柳說什麼。
「我來找你,只是想知道,為什麼。」
她的語氣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感情,這讓幼柳很害怕,她跪在地上向前蹭了兩步,哭著道。
「小姐,你若是還在生氣,就打我兩下,千萬不要扔下我,不要心裡有疙瘩。」
沈嬋兒還是沒說別的,只是道:「告訴我,為什麼。」
幼柳抽泣了一聲,緩緩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遞給沈嬋兒,道。
「小姐非要知道是為什麼,你就看看這個吧,但是我希望小姐看過之後,三思而後行。」
沈嬋兒聽聞,轉過頭來,看到幼柳淚流滿面,跪在地上雙手舉著一張紙條,還在抽泣,每次看到幼柳,她都會想到幼柳穿上她的衣服,捨命為她引開追兵的時候,那就是在一命換一命,能這樣對她的人,她真的沒辦法接受她也會騙她。
沈嬋兒接住那張紙條,眼神剛落在上面,就覺得這個字體很熟悉,忽然想到一個人來,阿滿。
只見紙條上寫著:少夫人已經送到冷府,按照原計劃進行。
沈嬋兒忽然想冷笑,難道這一切都在一個計劃之中?難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計劃是什麼,只有她不知道?她在這個計劃中只是一枚棋子?
沈嬋兒顛著這張紙,在幼柳面前氣的發抖,聲音由低到高。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幼柳被她嚇一跳,從來沒見沈嬋兒發這麼大的火,她的脾氣一直很淡,就算是生氣,也不會發脾氣,頂多就是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但是這一次,沈嬋兒的暴怒嚇的幼柳大哭起來,門外的丫頭聽到聲響,趕緊跑上台階,不斷拍房門。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小姐!」
沈嬋兒直勾勾的看著幼柳,氣的眼睛通紅,門外的聲音很吵,幼柳怒道。
「滾下去!統統滾下去!」門外立馬沒了聲音,幾個人影站在門外停留了一段時間,只能一個個的走下台階,門外又沒人了。
幼柳抬起頭來,看著沈嬋兒哭道:「小姐,這是一個龐大的計劃,從五少夫人自縊而亡之時,七爺就起了疑心,他不斷調查下來,發現府裡很多事情都變了樣子,四少夫人死了之後,七爺才發動了這個計劃,放長線釣大魚,結果,真的釣出了所有幕後黑手。」
沈嬋兒失笑,但那笑容裡卻充滿了嘲弄,自嘲:「好,好哇!你們釣出了所有幕後黑手,而我就是那顆魚餌是嗎?!或者說,我連魚餌都不配,只能當那根長線!」
見沈嬋兒激動的掉眼淚,幼柳趕緊站起來撲到沈嬋兒身上,大哭道。
「小姐,小姐你打我吧,你別這樣,哭壞了身子啊,我真不該聽了阿滿的話,讓小姐受了這麼多的苦,看到……看到你倒在我的門口,我就後悔了,恨死了自己,小姐,小姐你相信我啊。」
沈嬋兒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哭喊了,這一切能怪誰?只能怪南榮鋒,他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利用她去釣出所有的幕後黑手,而九親王與鄭白羽卻在不斷試圖挽救她,可是,她卻為了南榮鋒一一傷害了兩個真誠的男人,她到底做了什麼,她真的不想面對這個世界,她為什麼會愛上南榮鋒,為什麼會愛上他。
眼瞅著沈嬋兒緩緩閉上眼睛倒下去,幼柳大聲喊叫起來。
「小姐!小姐!來人!快來人啊!」
門外的丫頭已經等了很久,終於聽到小姐叫人,立馬踹開門衝了進來,見到的卻是七少夫人暈倒在小姐的懷裡,門外的丫頭一愣,趕緊轉身去叫府醫,府醫本來就不敢走遠,在院子外面晃悠,聽到裡面的動靜,立馬又跑了回來,進門就拽住沈嬋兒的脈搏查看,然後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
「小姐莫要擔心,七少夫人只是太累了,昏睡過去而已。」
幼柳已經是滿臉淚痕,楚楚可憐的看著府醫道:「真的……真的只是睡過去了?」
府醫摸著鬍鬚點頭道:「千真萬確,小姐若是不信,仔細瞧瞧七少夫人便是。」
幼柳轉頭看著沈嬋兒,只見她呼吸均勻,鼻翼又節奏的微張,睡的很是香甜的樣子。
府醫低聲道:「七少夫人雖然醒了過來,但是操勞過度,傷了神脈,老夫在夫人的藥裡參雜了安眠藥物,七少夫人睡個好覺醒過來就會好很多。」
幼柳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床邊,如釋重負般。
「原來是這樣……」沈嬋兒這一覺睡的昏天暗地,一直睡了一天一夜,還是沒有清醒的意思,幼柳有點著急,府醫來過之後卻道。
「還需要再睡兩個時辰,小姐準備吃食吧,七少夫人醒過來會很餓。」
沈嬋兒大喜過望,趕緊轉身吆喝丫頭去準備一大桌子好吃的,府醫笑著擺手道。
「清粥,小菜,即可,吃的太過油膩,會傷了腸胃。」
幼柳哦哦兩聲,趕緊又轉身去吩咐,她對沈嬋兒的口味很是瞭解,安排下去的東西肯定及其對胃口。
果然,又過了兩個時辰,傍晚時分,沈嬋兒清醒過來,睜開眼睛就見到床邊站著一堆丫頭,眼巴巴的看著她,沈嬋兒皺了皺眉頭,頭很疼。
最靠裡的丫頭趕緊俯身將她扶起來,輕聲問道。
「夫人可還有哪裡不舒服?」沈嬋兒撫著額頭,緩緩搖搖頭,道:「只是頭很疼。」
丫頭鬆口氣,哦了一聲,站直身子道:「這是必然的,夫人可是睡了一天一夜,加之風寒入體,想要祛風,還需要一段時間呢。」
沈嬋兒明白她說的,掃了一圈丫頭們,問道。
「幼柳呢?」
倒水去的丫頭轉身問:「夫人問誰?」
沈嬋兒猛然反應過來,道:「你們小姐呢?」
丫頭將水端過來給沈嬋兒,歎氣道:「小姐說現在夫人一定不想見到她,她不想再惹夫人生氣,派我們來守著夫人,她走出去了。」
沈嬋兒也想來她昏睡之前與幼柳的爭吵,其實她當時就是心情太糟,這件事與幼柳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只不過是信了南榮鋒,信了阿滿而已,這丫頭現在已經是冷府嫡小姐,完全不必這樣遷就她的,想到這,沈嬋兒淡然道:「去將你們小姐請過來。」
丫頭們面面相覷,派了一個膽子大的出來,低聲道。
「夫人,我們小姐很在乎夫人您,您的一句話能讓我們小姐傷心好久……您……」沈嬋兒歎氣道:「你們放心,我不會再說她,只是想跟她好好聊聊,感謝一番。」
丫頭們看著沈嬋兒,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好,好好,奴婢這就去請小姐,小姐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說完,就跑了出去,其他丫頭將沈嬋兒輕輕扶起來,坐在床邊,沈嬋兒看了看四周的佈景,問道。
「這裡是哪裡?」
一個丫頭道:「這裡是我們小姐的閨房,夫人。」
「這幾天你們小姐住哪裡?」
丫頭道:「小姐住客房。」
沈嬋兒沒有再說話,看著窗外的景色,她已經錯過了除夕嗎?又是一年過去了,除夕一過,就到春天了吧……
「小姐……」
門外忽然傳來一個低柔的聲音,沈嬋兒緩過神來,轉頭看向門口,只見幼柳穿著一身淡紅色,俏麗麗的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卻與她這一身喜慶不太搭配,帶著一絲怯意。
沈嬋兒溫和的道:「坐過來。」門裡的丫頭見此景,紛紛低頭告退,將門關上,將空間留給兩人。
幼柳眼裡含著淚水,坐到沈嬋兒的身邊去,沈嬋兒看著她雙眼淡淡的黑眼圈,握住她的手,道。
「沒睡好?」
幼柳揉了揉眼睛,笑道:「過年嘛,一夜沒睡。」沈嬋兒點點頭,看著幼柳道:「南榮府到底在計劃些什麼,你要詳細的跟我說明白,我要知道每一個細節。」
幼柳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沈嬋兒問道:「小姐不怪我了?」沈嬋兒無奈的苦笑,摸著幼柳的頭髮,道:「都是冷府嫡小姐了,幹什麼跟我打商量?你該霸氣起來。」幼柳聽明白沈嬋兒這是原諒她了,高興的撲到沈嬋兒懷裡,抹了抹眼淚,道。
「七爺在計劃將那些人一網打盡,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那些人針對的是夫人您,七爺如何調查都調查不出來那些人為何一定要針對夫人,所以只能將夫人逼出府去,那些人才好下手。」
「我一共三次被逼出府,七爺謀劃的是哪一次?」幼柳歎氣道:「當然是七爺與周小姐同睡一床的那一次,只不過七爺沒想到代價那樣大,將小姐傷成那個樣子,七爺那一次差點就忍不住衝到沈府將小姐您抱回來,只是阿滿和一泓攔著,免得小姐的犧牲白白浪費。」
「那他現在調查清楚什麼了?」幼柳抬起頭來,露出自豪的笑容:「有這麼多人配合七爺,再加上小姐是真的很厲害,讓七爺的計劃很順利,他現在已經全都調查明白,阿滿正在籌劃如何應對。」
沈嬋兒看著幼柳,直直的問:「他到底調查出什麼了?」
幼柳納悶的看著沈嬋兒:「小姐你怎麼了?怎麼一直問這個?」
沈嬋兒搖搖頭,淡笑一聲道:「只是好奇,我犧牲這麼多,到底換來了多少有價值的東西。」
幼柳安慰似的深吸口氣,道:「最起碼知道了很多幕後真兇,托克,徐軍,還有天梭教。」
沈嬋兒問道:「就只有這些?」幼柳又轉頭看著沈嬋兒:「對啊,就這些,小姐,你到底怎麼了?」沈嬋兒將幼柳摟在懷裡,歎道:「沒怎麼,知道了就好,最起碼這件事能告一段落了。」
幼柳深吸一口氣,也點點頭笑道:「對啊,最起碼小姐您能少受一些苦了。」
沈嬋兒摸著幼柳的頭髮,心中歎道,阿滿對幼柳有所隱瞞,沒有告訴她冷府也有參與,這件事若是讓幼柳知道,她又該怎麼辦?站在哪一邊?她夾在中間,才是最痛苦的,這樣也好,不管冷府如何,都是在幼柳回到冷府之前,這件事不讓她參與是最好的,看來冷府的兩位老人也是這樣想的,只是……她不方便再住在這裡,早晚會被冷府的兩位老人知道,然後,徐軍,托克,天梭教就都知道了。
幼柳睡在了沈嬋兒的懷裡,沈嬋兒挪了挪身子,將幼柳放在床上,幼柳還在迷迷糊糊。
「小姐,你幹什麼去?」
沈嬋兒笑道:「去方便一下,你睡吧,我馬上回來。」幼柳點點頭,道:「叫門外的丫頭陪你去。」沈嬋兒嗯了一聲,穿上小貂裘,又轉身看了幼柳一眼,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門外。門外的丫頭見到她出門,立馬迎了上來,輕聲問道。
「外面極是寒冷,夫人您可有什麼需要?吩咐一聲便是了。」
沈嬋兒點點頭,對她道:「若是你家小姐醒過來,你告訴她,我走了,讓她不要來找我,只有讓我一個人走,我才能安全,一旦她找我,就會把危險帶給我,明白嗎?」那個丫頭聽的雲裡霧裡的,只能將沈嬋兒的話硬生生記下,死記硬背給幼柳聽了,見丫頭呆滯著表情點點頭,沈嬋兒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
「這些天多謝你們照顧。」
說完,沈嬋兒向左右看了看,問道。
「如何走側門?」
那個丫頭也明白沈嬋兒這是想走了,低頭道:「奴婢帶夫人出去吧。」
說完,帶著沈嬋兒,從她進來的那個門,又走了出去,沈嬋兒見到那條街,就知道路該怎麼走了,那個丫頭恭送了一聲,轉身走了進去,沈嬋兒轉回頭去看了冷府一眼,大踏步的走進了風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