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終能回家
屋裡實在是幫不上什麼忙,沈嬋兒帶著俊兒走到門外來,坐在石凳子上,看著這裡的景色,俊兒在看景色,沈嬋兒卻低著頭想事情,南榮府裡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過來,南榮鋒到底調查出來了多少,難道這件事一定要親口問他,才能知道答案嗎?
還有,二少夫人的病情……她想到這個就覺得渾身發冷,若是真如她想的那樣,那誰都救不了她了,也怪她自作自受。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精衛提著包袱走了出來,他們本來也才搬進來不到一天,有些東西還沒有擺放出來,這樣正好,不用收拾了,直接提起來就走。
沈嬋兒點點頭,帶著俊兒走向門口,只走到二門口,就被侍衛攔了回來。
「對不起公主,您現在還不能出去,王爺有令,誰都不能放您出去。」
沈嬋兒皺眉,怎麼會這樣?他剛才的表情,應該是心灰意冷了才對,恨不得她馬上從眼前消失才對,怎麼這會子又不讓她走了?
沈嬋兒轉回頭,納悶的看著精衛,精衛也是面面相覷,集體搖頭。
沈嬋兒將俊兒交給精衛,道:「你們先回去等我。」
說完,她獨自一人朝九親王的院子走過去,很多事情不能靠猜來解決,一定要當面問清楚。
她走到院子裡,遠遠的便聽到了琴聲,十分的哀傷,帶著濃濃的訣別之情,就像在念一首詞,若愛,請深愛,有緣相遇不易,勿再受情之苦。
沈嬋兒不禁放慢了腳步,順著琴聲慢慢往前走去,走過了一片楓樹林,在最裡面一棵最大的榕樹下,看到了正坐在琴架邊的九親王。
他已經換了衣服,渾身潔白,只有袖口處又幾抹淡淡的紅色,漸染之色,沈嬋兒仔細瞧了瞧,一顆心已經緊緊揪起來。
那哪裡是漸染的紅色,分明是九親王手上的血跡,他的雙手還包著繃布,太醫囑咐過,不可用力,不可活動,可他現在在做什麼?
沈嬋兒緊緊攥著拳頭,躲在樹葉後面,撥開樹葉就可以見到榕樹下的一抹白色身影,就像籠著蕭條的情愫,風吹樹響,落下幾片葉子,在他身邊飛舞,配合他淡淡哀傷的曲子,沈嬋兒很難將眼前這個人與意氣風發的九親王說成是同一人。
忽然,只聽鏗的一聲,琴弦斷了一根,九親王手上的繃布頓時紅了一大片,顫抖起來,但他還是不肯停下,就著已經斷掉的琴,還在彈。
沈嬋兒從樹後走出來,皺起眉頭粗聲道:「夠了。」
九親王的手停在空中,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並沒有抬頭去看她,只是胡亂撥弄著琴弦,淡然道。
「侍衛不讓你出去?」
沈嬋兒咬了咬嘴唇道:「正是,請你下命令,讓他們放我出去。」
九親王搖頭,貌似無奈的道:「這個本王幫不了你,本王曾經下過命令,只要你住進來,除非本王能保證將你安全送回南榮府,否則就算是本王下命令,也不好使。」
沈嬋兒崩潰的冷笑,看著他問:「哪有這樣的道理?你自己下命令阻止自己日後下命令?」
九親王抬起頭來看著她,笑道:「不信嗎?為了一個不值得的女人,本王做這些傻事已經不止一次兩次,就是為了防止本王因為她的原因,做出什麼令自己日後後悔的決定。」
沈嬋兒咬緊牙關,生不出氣,也軟不下心腸,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她憤然道。
「那好,你送我回南榮府,想辦法送我回去。」
正在擺弄琴弦的九親王忽然抬起頭來,皺著眉頭看著她,道。
「你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你真的想現在回去?你回去一定會惹出大麻煩。」
沈嬋兒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已經是一片清明,道。
「我知道,但是這件事早晚要面對,不管是什麼,都一起來吧,再這樣拖下去,對誰都沒有任何好處。」
九親王看著她,忽然哭笑不得的搖頭歎氣,拍著腦門道。
「為何本王就喜歡你這種魄力?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偏偏你是本王喜歡的類型?」
沈嬋兒也無可奈何,感情這種事情,誰都掌控不了,有時候就是天意弄人,讓人哭笑不得。
沈嬋兒認真的看著他,九親王站起身,負手而立,背對沈嬋兒,面對著那個大榕樹,仰起頭來,威風吹動,傳來沙沙沙的聲音,十分的寧謐,這種祥和的午後,他多麼想與沈嬋兒一直這樣靜靜的相處下去,可惜……總是事與願違。
沈嬋兒看著他的雙手,繃布已經變成了淡紅色,他需要就醫。
她皺起眉頭道:「不管發生什麼,你怎麼能傷害你自己?你怎麼能不愛惜你自己的身體?」
九親王沒有回頭,仍然看著那顆樹,靜靜的道。
「分散注意力而已。」
沈嬋兒心痛如刀絞,但是,仍然毫無辦法。
九親王停頓了片刻,道:「你回到他身邊,一定能幸福嗎?」
聽他這樣問,沈嬋兒心下歎息,低下頭,道:「我跟他在一起,很幸福。」
九親王又沒了聲音,良久,只有沙沙沙的樹響,沈嬋兒抬頭看他,一陣清風吹動,吹開他的衣袂和髮絲,傳來陣陣龍涎香,沈嬋兒欣賞的看著他,這樣一個翩翩佳公子,為何偏偏是一個癡情種呢?
良久,九親王又道:「你這樣相信他,別怪本王沒有警告過你,他會傷害你,會傷的你遍體鱗傷,你們兩個在一起不合適。」
沈嬋兒現在聽不進去九親王對她的忠告,況且,他說的這些,現在看來都是子虛烏有,他確實傷害過她,但是那都是迫不得已,形勢所迫,他現在成長了,一定會將她保護的很好。
想到這,沈嬋兒勾起嘴角,淡然笑道:「這個不用王爺操心,嬋兒自己的路,自己可以走下去。」
九親王仍是看著大樹,歎口氣,像是歎出了這一世的悲傷,低沉的道。
「你回去等著吧,本王會替你安排好,送你回南榮府。但是從你回去的那一天,你的苦與樂再與本王無關,日後,不管你是苦還是甜,都不要讓本王知道。」
沈嬋兒緊緊咬著牙,她傷了他,傷的這樣深。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九親王歎息道。
「你走吧。」
沈嬋兒看了他的雙手一眼,欲言又止,緊緊咬著嘴唇,遲疑。
九親王忽然道:「我會就醫,你不用多說。」
沈嬋兒又是一聲嗯,緩緩轉身走開,一步步離她遠去,聽到她的腳步越來越遠,九親王的雙手越來越緊,終於忍不住緩緩轉身看著她的背影,不禁喃喃出聲。
「你受傷,我又怎麼會不心疼?」
但他的這句話沈嬋兒永遠都聽不到,他也沒指望她能聽到。
沈嬋兒又回到了行宮的院子裡,精衛們都在等她說話,她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等幾天。」
說完,就進了屋子,關上門,直到晚上,再沒見她出來。
沈嬋兒一行人這一等就等了三天,這三天之間很多消息傳了進來,皇室出面,由皇帝親自主持,為沈嬋兒在祭壇求得一個天位,證明沈嬋兒已經正式進入皇室,死後可以入皇陵。
這件事在京城造成了不小的轟動,百姓們紛紛議論,皇室怎麼敢將一個掃把星歸為天家?會為大周朝帶來災難的啊!
與此同時,江右水災造成了大面積的作物顆粒無收,百姓鬧饑荒,還有很多地方鬧起了瘟疫,過了沒幾天,民間盛行一種說法,念果公主整日為民祈福,解救了江右瘟疫災民,現在瘟疫已經消除,朝廷正在整理後續工作。
不出五日,沈嬋兒從人見人怕的掃把星一下變成了百姓的福星,百姓都是這樣一種群體,只要得到利益,曾經解釋不通的說法也能用善良的說法重新解釋一遍。
是南榮府裡的兩起命案掀起了七少夫人的掃把星之風,如今這件事已經過去,況且南榮府裡只有那兩起命案,二少夫人和兩位姨太太都活的好好的,沈嬋兒的瘟神祇說不攻自破。
沈嬋兒剛剛聽完精衛的報告,心中震驚九親王的辦事效率,他能尋找有限的資源立馬利用起來,將她從谷底撈了起來,頓時捧上了雲端,這種能力,真真是讓人折服。
沈嬋兒還在發呆,門外的精衛進門來稟告道。
「六小姐,九親王在門外等您。」
沈嬋兒抿了抿嘴唇,深吸口氣,道:「我馬上去。」
沈嬋兒站起身,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思維卻不在這上面,她與他再次見面,能說些什麼呢?
她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比較好的開場白,只能低著頭走了出去,她從裡屋走出來,九親王正站在門外,陽光普照之下,他負手而立,就像君臨天下的天子,讓人不敢直視。
沈嬋兒走到他身邊,斂衽行禮:「王爺。」
九親王看著她,並沒有說什麼,直接道:「本王親自送你回去。」
沈嬋兒趕緊推脫道:「不必麻煩,王爺為嬋兒做的已經足夠,剩下的嬋兒自己解決便可……」
「別人送本王不放心。」
這一句話就道出了九親王真正目的,沈嬋兒再也找不出理由來推脫,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九親已經走下了台階,侍衛推開門,已經走出了大門。
沈嬋兒慢慢轉回身,心事太多,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現在到底該思考些什麼。
她回去吩咐精衛收拾東西,上次精衛已經收拾好了,很多東西都沒有打開,比上一次離開更簡單,還沒收拾一個時辰,就完事了。
沈嬋兒帶著俊兒,走上了停在行宮外面的馬車,馬車隊伍十分的隆重,馬車附近也站著侍女,見沈嬋兒過來,齊齊的跪在地上高聲道。
「恭請公主!」
沈嬋兒看著這誇張的儀仗隊,長度堪比皇帝儀仗隊,前後足足有一百米,她看著九親王,表情十分的崩潰。
九親王沒有說話,身穿一身金蟒麒麟袍子,也是做足了架勢,沈嬋兒只能上了馬車,馬車裡面很寬敞,竟然還能走進來兩個侍女,並且都不用低頭,三個女人直直的站在馬車裡,就像是站在屋子裡。
兩個侍女端出一套公主宮裝,恭請沈嬋兒更衣。
沈嬋兒誇張的瞪圓了眼睛,道:「不必了吧……」
兩個侍女道:「請公主更衣,這是王爺的命令。」
沈嬋兒沒辦法,脫下外衣,將宮裝套在了身上,俊兒自動將腦袋轉到了車外,目不斜視,沈嬋兒撲哧一聲失笑出來,俊兒這麼大的小屁孩就知道男女避嫌了。
俊兒聽她笑,臉上更是紅透,一直紅到了耳朵根。
一切準備停當,九親王的車架外一個太監高聲喊道。
「啟程!」
儀仗隊轟隆隆的啟程了,在街上可是造成了不小的盛況,百姓紛紛出門觀看大周朝鼎鼎大名的九親王和念果公主,這兩位可是大周最最有名的風雲人物。
這一路上,九親王按照全套的公主儀仗將沈嬋兒送回到京城,將她折騰的不輕,每次沈嬋兒跑下車來吐的稀里嘩啦,她都能看到九親王在看熱鬧,她心中篤定,他是故意的!
折騰了兩天兩夜,終於在第三天半夜,滿天星斗之時,儀仗隊進了京城,沈嬋兒本來想說夜裡可以停下休息的,但是九親王執意要半夜也行進,好好的一個公主儀仗隊,硬是被搞的鬼鬼祟祟。
在清晨,儀仗隊開到了皇宮,沈嬋兒先入宮覲見了太后和皇帝,然後就迫不及待的奔向南榮府。
在路上,她高興的合不攏嘴,如果南榮鋒看到她突然回來了,會是什麼表情?會不會將她抱起來打轉?想到他們一家人團聚的盛況,沈嬋兒笑的更開心。
俊兒跟在她身邊,看到她的笑容,也跟著開心,笑道。
「七嬸母,好久沒見到您這麼開心了。」
沈嬋兒摸著自己的臉,誇張的道:「有嗎有嗎?我現在也沒太開心啊。」
俊兒鄙視的看了她一眼,無奈道:「是是是,您現在淡然的很。」
沈嬋兒知道這小子在擠兌他,當即大笑著將他摁倒,抓起癢來,俊兒的笑聲響徹了一路。
終於到了南榮府門口,房門見到皇宮的馬車朝這邊來,當即要去報告,卻被沈嬋兒派來的精衛攔住,精衛道。
「車裡是七少夫人,夫人想給七爺一個驚喜,你們就別跟著忙活了。」
房門聽說七少夫人回來了,也是十分的高興,大傢伙站在門外等著沈嬋兒下車。
沈嬋兒下了車,看到南榮府的大門,曾經覺得這裡十分的壓抑,如今再看,卻有著另一種感情,像是港灣,像是家鄉。
一路上,都有人給沈嬋兒請安,都是笑意盈盈,她快樂的奔向她和南榮鋒的院子,若是能抓住南榮鋒還在睡覺,一定會給他一個驚喜。
她示意門外的侍衛不要通報,她踮著腳悄悄走到房門口,趴在門縫偷偷看向屋裡。
這一眼,只叫她如五雷轟頂,頓時愣在了原地,猶如一棒子打在心上,碎了一地,一口甜腥湧到嗓子眼,只要她現在深吸一口氣,就會噴出來,但是她只能死死的壓住呼吸,毫無力氣。
她形如朽木的轉回身,一步一挪的走下台階,直勾勾的朝門口走去。耳邊不斷迴響九親王的話。
「你回到他身邊,一定能幸福嗎?」
「你這樣相信他,別怪本王沒有警告過你,他會傷害你,會傷的你遍體鱗傷,你們兩個在一起不合適。」
「你回去等著吧,本王會替你安排好,送你回南榮府。但是從你回去的那一天,你的苦與樂再與本王無關,日後,不管你是苦還是甜,都不要讓本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