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陳年舊事
不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酒菜,南榮府的侍衛向來辦事乾脆,只是安排一桌席面,再簡單不過了。
沈嬋兒坐在桌子邊,忽然想到了西北大營與南榮錚的對話,他求她保護他的孩子,她卻無能為力,南榮錚唯一的孩子死在了南榮鋒的手裡,這可能在南榮錚心中留下了仇恨的種子,他就算是死,也會拖著南榮鋒吧。
她這樣呆呆的想著,不禁出神起來,三爺給她倒了一杯酒,輕輕放在她面前,瞅了她一眼道。
「七弟妹在想什麼?」
沈嬋兒回過神來,搖頭歎氣道:「想二哥的孩子。」
三爺手上一頓,像是很是意外,失笑道:「二哥有孩子?」
沈嬋兒搖頭道:「幾年前還有,不過現在沒了。」
三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輕笑了一聲,舉起酒杯喝了一杯,然後才對沈嬋兒道。
「不跟三哥喝一杯?」
沈嬋兒舉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喝了下去,只聽三爺一邊倒酒一邊道。
「你說的可是白玉霜的那個孩子?」
沈嬋兒抬起頭來看著他:「三哥知道那個孩子?」
三爺無奈的笑了笑,拿起酒杯,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邊小飲一邊淡淡的道。
「七弟妹可問過七弟為何那樣心狠手辣?殺了二哥唯一的孩子?」
沈嬋兒當然曾經有這個疑問,但是只是淡然一笑,搖頭道。
「七爺總該有他的原因。」
三爺點點頭,悠然的轉回身來,看著沈嬋兒道:「因為他早就知道那個孩子並不是二哥的。」
沈嬋兒的手上一抖,便將剛才的酒杯碰灑在地上,三爺兩步走過來,將桌布抬起來,並沒有弄濕沈嬋兒的衣服,他輕笑一聲道。
「七弟妹不用驚慌,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
沈嬋兒恍然抬起眼睛,認真的瞅著三爺的眼睛,問道:「二哥可知道?」
三爺叫人進來換了桌布,挑挑眉道:「怎麼可能知道,這可是二哥一輩子的恥辱。」
沈嬋兒只覺得心裡的痛正在一點一點的吞噬他,南榮鋒痛下殺手原是為了保護南榮錚的自尊,她一點一滴的想到了白玉霜的表情,她見到南榮鋒就會驚恐,像是被迫害妄想症一般,她當時為什麼沒想到?南榮錚一輩子不孕不育,怎麼會跟白玉霜有了孩子?難道南榮錚沒有察覺嗎?
屋裡的侍衛已經退了個乾淨,桌布換成了紫色雕花絨,那紫色的紫金花就像是一片片金燦燦的稻穗,晃的沈嬋兒睜不開眼睛,她瞇起了眼睛,呆呆的看著面前的酒杯。
三爺看她失神,給她倒了一杯酒道:「現在該說說咱們的問題了。」
沈嬋兒勉強打起精神,她看得出來,三爺是個直性子,喜歡開門見山,與二爺南榮錚有很大的不同,她挺直了腰板,看著三爺,等著她說話。
三爺緩緩道:「七弟布下的局,可是從沈府被判滿門抄斬開始的。」
沈嬋兒緊緊攥起了手,抓住紫金花桌布,五指險些將桌布摳出五個洞,勉強鎮定下來,看著三爺問道。
「何意?」
三爺欣賞的看了眼沈嬋兒,不顧她強裝淡定,一邊將手邊的菜色夾到沈嬋兒的盤子裡,一邊道。
「七弟早就想到南榮府會有今日兄弟鬩牆的局面,但是他手中的兵力不夠強大,況且鎮西軍屬於西北大軍的一支,若是西北大營被控制,他手中除了一支簡單的鎮西軍,就再無援兵,所以……他想到了鎮南軍。」
沈嬋兒的心已經涼到了徹底,勉強壓住心底的躁動,目光直直的盯著桌布,一句句聽三爺繼續說。三爺說的口渴,喝了一口酒然後道。
「他將二爺扣在了西北大營,逼迫二爺偷偷調用了鎮南軍的兵符,殺進京城來,哦,或許他的這一局從殺死白玉霜那天,就開始了,這也是他為何沒有告訴二爺那孩子並非二爺之子的原因,他要二爺的一股沖天怒火。」
三爺接著道:「沈府被滿門抄斬之後,他便開始佈置他的計劃,有一句話你說對了,你確實在他的計劃之中,若是沒有你對他的深仇大恨,朝廷又怎麼會相信是他陷害了沈府,又怎麼能讓朝廷相信他已經徹底歸順了朝廷,又怎麼能讓那個奸詐的小皇帝將鎮南軍撥給他?這一切都是從很久很久之前就開始了。」
沈嬋兒淡然笑了笑:「這都是以前的故事了,這些事情我雖然不知道,但是現在知道也不晚,似乎並沒有太多意義,就算現在鎮南軍他手中,七爺又能怎麼樣?他現在消失的這樣徹底,連鎮西軍都調不出來。」
看她不以為然的冷笑,三爺搖搖頭道:「那你就太不瞭解我那個七弟了,你可知道,他在你回到沈府之後,就派人將鎮南軍的兵符送回到沈府中了?」
沈嬋兒頓時瞪圓了眼睛,心裡有一個想法突然掠過,但是她沒有抓住那種感覺,只能本能看著三爺,等著他繼續說。
三爺給她倒了一杯酒,失笑道:「看你那個驚嚇的樣子,喝杯酒壓壓驚。」
沈嬋兒木然的拿起酒杯喝了下去,然後看著三爺。
三爺繼續道:「這是他與沈府的一計,沈府的鎮南軍一直被南榮府控制咋手中,恐怕沈將軍也早就想脫離我南榮府了,幸虧他有一個好女婿。經過這麼一鬧,鎮南軍成了一支叛軍,徹底的脫離了南榮府的控制,轉手到了南榮鋒的手裡,沈府進入了蟄伏期……」
還沒等三爺繼續說完,沈嬋兒打斷他道:「不對,不可能,南榮鋒親手殺了我父親的兩位老部下,高伯伯和劉伯伯,又怎麼會是與我父親早有預謀,難道說……」
她說到這已經瞪圓了眼睛,心口的憋悶越來越嚴重,很多事情像是已經浮出了水面,這一年來,她都活在別人給她編織的謊言中。
三爺輕笑一聲道:「你想的不錯,確實是你父親同意南榮鋒下手殺掉那兩個副將,因為他們兩個早就有反心,早已不是你父親的左膀右臂,沈將軍其實也早有殺意。」
沈嬋兒覺得呼吸困難,一幕幕都在她眼前掠過,南榮鋒看著她的眼睛,苦苦的對她說:「我需要你無條件的支持,有些事情以後你就知道了。」
阿滿也給了她足夠的提示:「將軍需要夫人您無條件相信他。」
她緩緩站起身,雙手扶著桌子,眼前一陣陣發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三爺看她那個樣子,皺了皺眉頭道:「我派人送七弟妹去休息。」
沈嬋兒已經聽不到別人說什麼,她只是想南榮鋒,從來沒有這樣思念一個人,這個故事一定還沒有講完,她不會走的。
她緩緩轉過頭來,勉強鎮定了下自己的思緒,有氣無力的道。
「不必了,請三哥繼續說。」
三爺看似十分的關心她,又問了她一句:「當真無事?」
沈嬋兒又坐了下來,點點頭道:「無事,三哥繼續吧。」
三爺方才坐下,喝了一口酒,捋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繼續道。
「現在鎮南軍的兵符就在沈將軍手上,七弟妹覺得我該如何要出來呢?」
沈嬋兒本以為三爺不會在她很虛弱的時候提出要求,卻沒想到她想錯了,三爺是一個果敢的人,她提起精神,不會再讓三爺看到她軟弱的一面。
她冷笑一聲,道:「不管你想用我來要挾我父親還是七爺,我可以說,你白費心思了,我沒你想的那麼重要,我撕了七爺給我的信,他一定已經知道我對他死了心,不會再為了我做出什麼讓你滿意的事情。」
三爺失笑一聲,挑挑眉道:「你當真這樣認為?你可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
沈嬋兒眉頭稍微一皺,轉瞬間就消失不見了,輕飄飄的轉動手邊的盤子,數著上面的花紋,漫不經心的道。
「他幹什麼都不管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