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沈府遭難
她在五姨太的墳頭上揪了一棵小草下來,轉身慢慢走了回去。
走到下山的路口李媽才開口問道:「怎麼不叫醒姑爺?這在大風口裡睡覺,人會睡傻的。」
沈嬋兒連頭都沒有回一下,淡然道。
「他自己有分寸。」
聽到兩人腳步聲漸行漸遠,南榮鋒慢慢睜開眼睛,拾起地上沈嬋兒遺落的一小塊方巾,可能是她剛剛揪下那棵草時候不小心掉下來的,他嗅著上面的芳香,並沒有叫住她,他也不知道在這個地方,該跟她說些什麼。
沈嬋兒回到院子裡,將那棵草小心翼翼的夾在書本裡,想著壓成書籤,以後看到它,也能想到五姨太來。
今兒淅淅瀝瀝的下了一整天的小雨,小雨潤物細無聲,站在窗邊似乎能聽到雨滴滲進乾土裡的聲音,今年果然要大旱了,聽說九親王最近很忙,正在籌備糧食,解救重災區的災民,京城倒是沒有什麼影響,不過南榮府在朝廷軍中當值的子弟,也忙了起來,爭取平穩的過度這次旱情。
沈嬋兒端著一把雨花傘,站在院子裡窗前的海棠樹下,仰頭看著滿樹茜素紅一般的海棠花,透過傘下可以看到她的小臉兒,甚至讓這一樹的海棠都失去了它的顏色,她情不自禁笑了笑,伸手接住被雨水打下來的花瓣,湊在鼻端嗅了嗅,似乎還有海棠淡淡的清香。
這樣寧靜的院子裡,忽然闖進一連串辟里啪啦的踩水聲,辟辟啪啪,沈嬋兒應聲轉身瞧過去,只見是剛剛被人叫出去的幼柳,頂著雨氣喘吁吁的跑回來,雨水打濕她整個人,一直很調皮的髮絲此刻已經被雨水貼在了臉頰上,她看到沈嬋兒後站定,雙手拄著膝蓋,大口喘氣著說了一句話。()
沈嬋兒手裡的雨傘飄飄揚揚落在了地上,傘柄處的碧璽石泡在了水坑裡,一雙腳頓時跨過雨傘,拖著地上的泥水,奔向大門。
「小姐您慢著點!」
李媽在後面喊,卻攔不住沈嬋兒的腳步,她推開大門的雙手不知是被雨水凍的,還是嚇的,已經抖的拿不穩門把手。
出了門就看到守在門外如鋼槍的兩個侍衛,見到她出來,橫出兩柄劍出來,恭敬的道。
「七將軍吩咐過,少夫人不可以走出這道門。」
沈嬋兒的腳步堪堪向後退了兩步,險些跌坐在地上,李媽和幼柳一邊哭一邊扶住她,她們倆勸了她什麼,她什麼都沒聽進去,只是在心裡念叨著一句話。
晚了,她還是晚了一步。
被兩人扶進屋裡,沈嬋兒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一陣陣發抖,一陣陣驚慌失措,腦子裡全是幼柳剛才的聲音。
「咱們沈府出事了!」
「不知是誰私自調用了咱們將軍的鎮南大軍,險些攻進京城來!」
「咱們沈府……沈府……滿門抄斬……」
可能是淋了雨,沈嬋兒當晚就發起了高燒,昏迷不醒,又滿嘴說胡話,忙的整個院子人仰馬翻,擔心有人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可就忙壞了李媽和幼柳,寸步不離地看著沈嬋兒,一個換一個的守著,絕不能讓任何人靠近她一步。
大院那邊似乎得到了消息,幾位夫人都是派人來探問,但本人卻沒有來,李媽和幼柳紅腫著眼睛相互望了一眼,歎口氣。
現在沈府正是多事之秋,別人躲之恐不及,又怎麼會真心過來關心關心自家小姐。
自從今早在後山上見到南榮鋒之後,李媽就沒再見到南榮鋒回來,不知是不是朝廷裡忙了起來,本來她懷疑連姑爺都躲了出去,不想管沈嬋兒的事情,但是打聽之後方才放下心來,原來南榮府的所有子弟都沒回來,外面恐怕忙亂的緊。
沈嬋兒迷迷糊糊發著燒,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恍惚聽到外面辟里啪啦落雨的聲音,她像是開口說了句話,又像是在夢裡一般,搞不清現實與夢境,只感覺不斷有人走過來,毛巾,銀針都往她腦袋上招呼,身上難受的緊了,她也能恍惚意識到,可能是生病了。
夢裡很溫馨,讓她不忍心醒過來,她飛奔在樹下撲蝶,一個溫暖的女人一直坐在榕樹下做女紅,偶爾聽到她的驚笑,抬起頭看好脾氣的看她一眼,再低下頭去咬掉紅線,遠遠的走來一個男子,偉岸的身軀總是能讓她想依靠上去,尋找安全感,男子會掐著她的鼻子笑道:又調皮,哪裡像個女孩子家。
這是……這是她在沈府六年之間發生的事情,就像在昨天發生過一樣,她恍恍惚惚的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麼都睜不開,下一秒,她便驚叫起來。
鋪天蓋地的羽箭朝她們三人射過來,男子將他們母子護在身後,卻萬箭穿心,那個溫暖的女人更是驚叫一聲撲上去,也迎上了羽箭的尖銳,她只覺得眼前一片紅,哪哪都在流血,哪哪都是刺眼的鮮紅,比起那茜素紅的海棠樹來,要鮮艷的多。
她哭叫起來,使勁的伸手,卻怎麼都抓不住眼前的兩個人,就像有什麼東西不斷抽走她身上的溫度,直到冰涼刺骨。
忽然感覺有人輕輕搖晃她的肩膀,夢裡,現實,現實,還是夢裡,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就被人大力的搖醒,她冷不丁的抽了一口氣,總算是醒了過來,卻是眼皮發腫,臉上滾燙。
看到床前站著的人,她有些恍惚,緩緩眨了兩下眼睛,險些暈過去,那人立馬用一根銀針封住了她的穴道,沈嬋兒只覺得頭裡一陣清涼,刺激的她慢慢睜開眼睛來。
她眼神空洞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床前的男子歎了口氣,靜靜的道:「跟我走吧,也許你會好過一點。」
沈嬋兒遲鈍的眼神瞟了瞟,發現幼柳和李媽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她又將眼神挪到男子的身上,等著答案。
男子向後看了看,道:「我怕她們大驚小怪的,讓她們休息一下。」
沈嬋兒開口,卻發出了鬼魅一般的聲音。
「我想回沈府看看。」
男子堪堪向前走了兩步,將臉色映在月光之中,赫然露出鄭白羽俊朗的面容來,沈嬋兒只是淡淡的瞧著,等著他回答。
鄭白羽道:「不行,現在沈府被收押,你已經嫁到了南榮府,這次抄斬不能波及到你,但是若是你現在回去,事情就不好辦了。」
沈嬋兒覺得她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卻不知道眼前怎麼就模糊了,心裡的委屈為什麼一下子湧了出來,她想扯扯嘴角,卻發現絲毫力氣都沒有,她再次出聲,竟然帶著顫抖。
「他不讓我出門。」
聽她話裡的委屈,鄭白羽只想就這樣豁出去好了,帶著她逃離這裡,走遍天涯海角,時間會治癒一切,但他的手只是在袖口裡攥了攥,又一頓一頓的放開,緩緩道。
「我同意南榮鋒的做法。」
沈嬋兒絕望的閉上眼睛,心灰意懶的道:「你可以走了。」
鄭白羽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如果她知道了原因,如果她知道了是誰陷害了沈府,又該怎麼辦?他閉了閉眼睛,像是對天而語,再低下頭便已經恢復一片清明。
「你知道怎麼聯繫我,如果你想逃離這裡了,就告訴我。」
說罷,鄭白羽轉身一閃,消失在窗子外,聽著對開窗在夜風中傳來忽閃忽閃吱嘎吱嘎的聲音,她一直靜靜的,直直的看著棚頂,眼神似乎是空的。
聽到動靜,李媽當先清醒過來,朝床邊看過去,只見沈嬋兒已經艱難的自己站了起來,立馬驚醒起來,連連道。
「我怎麼睡著了,哎呦喂……怎麼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