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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馬行路不快,林嫣也不急,因此,這一天走下來,也才百里不到。這時,天色已黑,叢林中各種鳥兒不時的鳴叫著,此起彼伏,很是熱鬧。
林嫣見時間不早了,便思索著在哪裡過一個晚上。這個地方不是城鎮,沒有客棧,只有幾戶農家安在山腰上。
林嫣向一府農家走去。不一會,就到了。這家幾間土房,房頂上蓋有稻草。就在房子旁邊,倒是種了不少青菜,幾隻雞正在那裡一邊回籠一邊叫著。
林嫣剛到了籬笆門外,把帽子拿下,就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走了出來。看到他的樣子,先是一陣遲疑,過了一會老結結巴巴的問道:「公,公子,你這是?」
林嫣作了一個揖,恭敬的說道:「大娘,我是趕路之人,因天色已晚,找不到客棧,所以想跟大娘借宿一晚。」
那婦人看著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儘是不好意思。她搓著手說道:「可是,我屋子條件不好,怕慢待了貴人!」
林嫣連忙說道:「不必客氣!」
那婦人期期誒誒的說道:「那你進來吧。」
林嫣便走了進去。這土房子約有四五間房,婦人帶她來到第四間房,裡面的被褥頗新,也很乾淨。那婦人說道:「公子,這是我閨女住的房子,她前幾天剛剛嫁人,還乾淨著呢。」
林嫣行了一禮,說道:「多謝。」
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娘,棋兒肚子餓了。」
婦人應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退了出去。林嫣坐在床上,這床上果然很乾淨,聞起來還有一股花草的清香,想來那婦人的閨女,也是一個愛潔之人。
又過了一會,一個男子粗大的嗓音傳來:「娘子,棋兒,爹爹回來了!」接著,就是一聲歡呼和開門聲,只聽那棋兒叫道:「爹爹,你回來了。」
不一會,那婦人過來叫林嫣道:「公子,你餓不餓,要不過來吃一點。」
林嫣應了一聲,走了出來。她一走出,幾個都是一愣。連她自己也是一愣。只見正堂,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一把鬍子拉雜的臉上,還印著一個巴掌印。再仔細一看,他的腳上,還滲著血。衣裳也破爛了。
而那棋兒,大約十歲左右,臉色發青,嘴唇發白,也是一副病像。她沒有想到,這一家人聽聲音那麼快樂和開心,原來居然都是有傷病在身。而桌子上,擺著一些糠飯。只有一個碗心的放了一些紅薯,搭了一些飯,那婦人不好意思的說道:「公子,委屈你了。」把這碗推到林嫣的面前。
林嫣一笑,說道:「不委屈,大娘客氣了。」
她坐了下來,正好面對著小孩子。林嫣看了一會這叫棋兒的小孩子臉色,說道:「大娘,你這孩子,可是從小就受過傷,還中過毒?」
那婦人和漢子大奇。當下婦人結巴的問道:「公子,你,你怎麼知道?」
林嫣一笑,站了起來,回到房間,然後從手鐲裡拿出一些藥丸。給了一粒給那漢子,一粒給那孩子。說道:「這藥水服就可以了。現在正是飯前,先吃了它吧。」
鄉下人質樸,根本就沒有想到林嫣可能騙他們,馬上聽言服下。林嫣這時把另外一個包袱取出來,拿出一些魚肉。
她對婦人說道:「大娘,這些魚肉,能不能給在下弄熟?在下怕到了明天,就全部臭了。」
那婦人看到桌上的魚肉,眼睛都直了。過了一會,才說道:「這,這麼多?」
林嫣笑道:「這些東西,只是在下準備晚餐時用的。還都是新賣的。過了今晚,明天怕是再也不能用了。丟了就可惜了。大娘幫忙都做了,一起吃吧。」
那婦人見她言中有理,也就拿去弄熟去了。那棋兒,手中筷子都停了下來,只是眼巴巴的看著那生魚肉嚥口水。
林嫣看著那漢子說道:「這位大叔,不知你這傷,是怎麼弄的?」
那漢子說道:「勞公子問,今天小人走過官道時,正好遇上一個紅衣女子,騎著一匹馬經過。她見小人避得慢,就給了小人一鞭,還給了小兒一個巴掌,加上小人也嚇得跌了一下,就成這樣子了。」
林嫣聽他說話極為利落,不由問道:「大叔讀過書?」
那漢子說道:「小時讀過兩年。」
這時,魚肉香一陣陣飄來,那漢子也沒有心跟她說話了,一家三口都在那裡直吞口水。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借問一下,主人在嗎?」
聲音剛落,兩個女人的腳步聲就進了院子。只聽得另一個女子說道:「小姐,這府人間正在煮魚和肉,應該家境不錯。我們就在這裡過一晚吧。」
這時,那漢子已經站了起來,來到門邊。他忽然一愣,低聲叫道:「我的傷,我的腿!現在全好了!」他驚喜的看向林嫣,再看向棋兒。在他看來,自己這傷不打緊,這位公子的藥如果靈驗,那自己兒子用了他的藥,是不是也會有神奇的變化?
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主人請開門,小女子主僕兩人想借宿一晚。」
那漢子才記得此事,忙把門打開。他一打開門,就一聲驚叫。指著那紅衣女子叫道:「你,你~」林嫣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紅衣女子,多半就是擊傷了他的那一個。
林嫣一看,那紅衣女子應該是小姐,長得極為俏麗,但是看起來有點野蠻。而那丫頭一張圓圓臉,也有些傲慢。
她們兩個傲慢的表情,在對上林嫣時,都是一變,不但表情顯得溫柔起來,連眼神也變了好多。當下那紅衣女子盈盈一禮,說道:「小女子因傷在身,前來打擾,請公子勿要見怪。」
林嫣淡淡的說道:「在下也是借宿的。」
那漢子看來真是個老實之人。他站了一會,還是說道:「姑娘,進來吧。」
這時,魚肉都上桌了。每樣就擺了兩三大碗,看起來著實有點多。這時,那丫頭叫道:「對了,小姐,我們還賣了一些包子,不如放上去一起伴魚肉吃吧。」
小姐偷看了林嫣一眼,臉飛紅著應了一聲,丫頭取出一個包袱,打開裡面居然有十幾個大包子。她把包子全部放在桌上,說道:「大家一起吃吧。」
當下,六人全部坐下來,默不作聲的吃了起來。那魚肉甚多,林嫣三人都是常吃之人,只嘗了一點就放下了筷子。而那一家三口,卻是大口大口的吃著。
這時,林嫣隱隱聽到外面有數騎向這裡趕來的聲音,不由站了起來,推開門走了出去。那紅衣女子拿起鞭子,一拐一拐的也走了出來。林嫣看著那幾騎點著火把,向這個方向慢慢尋來。淡淡的說道:「那些人,可是找小姐的?」
那紅衣女子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林嫣說道:「還請小姐躲藏一下,免得傷了這家人。」一邊的丫頭不知何時出來了。聽言大聲道:「你什麼意思?你要我們躲藏起來,我們藏到哪裡去?你知道不要傷了這家人,那我和小姐的命,就不比這些泥腿子金貴嗎?」
林嫣的目光像厲電一樣向那丫頭掃去。那丫頭打了一個寒顫,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但是林嫣看到那些人毫不遲疑的筆直向這裡走來,知道她們真躺,也來不及了。多半是這兩人留下了什麼痕跡,讓這些人跟蹤而來。
那六七騎來到籬笆外面,火把把大地照得通明,林嫣一看他們,馬上鬆了一口氣,只不過是江湖上一些不入流的人而已。
當下,那個帶頭的漢子遲疑的看了林嫣一眼。她那高手的氣質在,讓他自然而然就生了畏懼之心。
他一眼看到林嫣身邊的紅衣女子,高聲說道:「這位公子,此事是在下與這女子的私人恩怨,江湖上的規矩,是守還是不守?」
林嫣沒有理身邊向他求助的紅衣少女,淡淡的說道:「江湖的規矩,自然是要守的。不過在下今晚借宿在這人家,不想有什麼事驚擾了主人。所以,還請各位的恩怨,改天再算吧。」
她說這話時,運用了內功。她的底子何等的深厚,因此,這話說出來,雖然很輕,像在耳邊低語,卻有一股綿勁在其中,似乎一個不對,他就可以憑著這聲音殺人!
這些人,包括紅衣少女在內,哪裡見過這種真正的武林高手,當下就氣也喘不出來了。那當頭的漢子咬了咬牙,說道:「不知這位公子高姓大名?讓柴某人也知道是敗在誰的手下。」
林嫣淡淡的說道:「我姓玉,江湖人稱玉無情。」她說完這話,心裡暗底裡發笑。
那幾個馬上臉色大變。玉無情,在他們看來,那可是傳說中的人物,就像天邊的月亮一樣,不可捉摸。因此那男子咬牙道:「好,看在玉簫郎君的面子上,我們退!」
他一個退字,七騎馬上捲著一股煙塵,跑得飛快。甚至還不敢再跟那紅衣女子定好明天的交戰場地。
林嫣向屋裡走去,丟下兩個愛慕的看著他的身影的女子。來到屋裡,林嫣才發現這家三口正擠成一團,在那裡顫抖呢。
這時,那紅衣女子主僕來到林嫣的身邊。那漢子也才戰戰的開了口:「公子,現在可是沒有事了?」
林嫣點了點頭,對一邊的紅衣女子說道:「這位小姐,你們驚擾了這家人,還請小姐拿出一些銀兩來,讓他們明天好搬家。」
其實,迫於玉無情的威名,那些人就末必敢找這家人的麻煩。不過,江湖上的人性,林嫣現在是一點也看不懂。因此,便做了這個最壞的打算。
那少女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林嫣一看,足有七八百兩。這錢可夠這家人小心點用一輩子了。
他伸手遞到那漢子面前,定定的看著他,說道:「這是給你們明天搬家用的。」見那漢子還要說些什麼。他眉頭一皺,手一揮。一股無形的威壓就讓那男子把話吞到了肚子中,半天也不敢說話了。
這時,林嫣對兩女說:「兩位姑娘,你們就住在下的房間吧。對了,大叔,還有沒有別的房間?」
那婦人連忙說道:「有,有的!」
一夜無夢。
當林嫣一覺醒來,發現天才濛濛亮。她走出來時,那紅衣女子兩人也出來了。林嫣這時看向那棋兒,見他臉色已經轉為紅潤,那糾纏了他多年的病,想來是斷根了。
這時,那漢子兩夫妻忽然跪在林嫣的面前,磕頭道:「謝恩公。治好了我家的棋兒。多謝恩公,恩公真是神仙在世。」
林嫣扶起他們,說道:「無須謝我,這就當是我昨晚寄住在這裡的房錢吧。」她又說道:「兩位還是另擇一處住處吧。」那漢子應了一聲,那婦人說道:「剛好,小婦人的父親前月裡叫我們回去,我女兒也嫁到了那邊,不如我們就回」
他們得到幾百兩銀子,心裡有了底氣,這臉上的氣色,都好了很多。
林嫣坐上他那破馬的時候,那家人還在遠遠的看著他。而一旁的紅衣女子,也策著馬慢慢的走動,不離林嫣的前後。林嫣看向她時,她就紅著臉望向別處。
林嫣起先也不在意,她的馬個子不高,走得也不快,走了幾十里,那紅衣女子主僕兩還在她的前後。兩女時不時的看他幾眼,見他不吭聲,倒也不敢開口。只是那紅衣女子雖然臉色暈紅,但態度卻極為堅定的跟在他左右。
林嫣開始還以為她們是為了借自己躲避仇家,可是這樣走了百來里,又到了晚上的時候,林嫣不由奇怪的停了下來,問道:「你們的仇人應該不會追來了,我們還是分開走吧。」
那紅衣少女抿了抿嘴,過了一會才硬生生的吐出一句:「不!」她眼睛害羞的看向林嫣,忽然別轉頭,堅決的說道:「我要跟你一起走!」
林嫣奇道:「你還有仇人?」
那少女搖了搖頭,林嫣再問道:「你身上可是沒了銀子?」
那少女照樣搖了搖頭,林嫣頭痛的摸摸額頭,問道:「為什麼要跟著我?」
那少女咬了咬唇,忽然說道:「我不管!反正你要去哪裡,我就跟著你到哪裡。」
林嫣看了她一會,見她一臉的堅決,但不再說話。
再向前走十來里,就看到了城鎮。幾人快馬加鞭的向城門趕去,生怕城門給關了。好不容易,終於及時的進了城。
這座城相當的大,一如林嫣所見過的青城一樣繁華。人人雖然不見得穿得很好,卻也大多是神采奕奕,一臉的自信。林嫣笑了笑,這時肚子也有些餓了。便進了一家酒樓。
她剛坐在二樓靠外面的桌子前,那紅衣女子兩人也過來了。大大方方的坐在他旁邊。林嫣也沒有吭聲,自在的吃著飯。
這時,聽到一個尖細的聲音說道:「這湖山七狼,說是昨日碰到了一個什麼厲害之極的人物,還說那人就是玉簫郎君玉無情!這人不是跟林嫣混在一起嗎?什麼時候到咱北唐來了?」
另外一個青年說道:「林嫣是我們國主的妹子,前陣子還為國主把巴蜀拿下來了。這天大的功勞立下了,怎麼也會來跟國主說說話吧。在這裡見到玉無情,有什麼稀罕的?」
他放低聲音,問道:「那湖山七狼就只看到了玉無情,那林嫣呢?林嫣他們有沒有看到?」
那尖細嗓子,有得極為瘦削的男子說道:「沒有看到林嫣。這林嫣比玉無情還神秘,哪裡那麼容易看得到?」
林嫣低著頭,她知道那紅衣女子主僕倆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她頭也沒抬,繼續自在的用著餐。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說道:「你們說,我們皇帝陛下,對林嫣會不會也有那個意思?嘿嘿。」
一個應聲道:「你這不是廢話?那樣的美人,天下哪一個男人會沒有意思?何況是皇帝那麼天縱英明的英雄人物?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這陛下鍾情於林嫣,是一定的。不然的話,也不會在青城臨時把花燈會和花魁會全部推前?可不就是為了討林嫣的歡心嗎?」
另一個眉心有個痣的青年說道:「說的也是。玉無情這次到北唐來,可不是自投羅網?」
旁邊一個說道:「這也是你可以說的?」他眼睛一橫,先前那青年臉色一變,連忙住了嘴。他這麼一說,眾人頓覺沒趣,於是住了嘴。
過了一會,一人又說道:「自從這林嫣出現以後,這江湖上,好像熱鬧了不少。」
提到林嫣,可能是這些人最感興趣的事,當下,幾人又大方的議論開來。林嫣坐在自己的位置,一動不動的老實用著餐,似乎周邊的事與她毫不相干。而她戴著帽子下的臉,也沒有人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