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猶豫了一下,聽得裡面的叫痛聲不斷,還是忍不住向裡面走去。她剛走到離屋子還有五十米的地方,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大喝:「什麼人?」
然後,一個大漢掙扎著出現在門口。林嫣在暗夜中行了一個禮,說道:「在下李言,因有事路過此地。見夜色已深,又錯過宿頭,所以——」
那個大漢喝道:「你個臭書生,恁地多話。還不快走?」
林嫣頓了頓,只聽到裡面傳來一聲溫和而充滿磁性的男音:「讓他進來吧。」不過這聲音中氣不足,還隱帶痛楚,顯然主人受了重傷。
那個大漢便不再說話。林嫣向裡面走去。
那大漢雖然搖搖晃晃,卻一直站在門口,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盯著林嫣一眨不眨的。顯然是在防備著。
林嫣來到門口,衝他笑了笑。那大漢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悶哼,眼睛還是緊緊的盯著她。
林嫣走了進去,只見破爛陳舊屋子裡,亂七八糟的躺著十幾個大漢。這些大漢個個身上傷痕纍纍,血跡斑斑。身上到處都捆縛有布條。
她一眼就看到了躲在角落的木板上的一個青年。此刻青年正睜大眼睛看著她。
一看到那青年,林嫣只覺得腦袋一震,嗡嗡的響了起來。那俊美的面孔,那含威不露的眼睛,還有那微挑的唇角,都像極了若虛觀裡的五師兄!
林嫣緊緊的閉住嘴唇,剛才差點把五師兄三個字吐了出來。看到那曾經令自己幼稚的心靈激動過,愛戀過的故人面孔,林嫣險些眼淚都出來了。
林嫣,放鬆!放鬆!這是異地他鄉,不再是中原,他更不會是五師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終於使自己平靜下來。這時,才發現青年的目光正在審視著自己,而周圍的人,連痛得呻吟不已的人都在詫異的看著自己,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文弱俊美少年,會對著他們的頭發呆。
林嫣臉一紅。她勉強笑了笑:「兄台長得真像我的一個故人。」
那青年卻不再看他,而是閉上了眼睛,緊緊的咬住嘴唇。
林嫣再一看,這人竟是先中了毒,又受了內傷。實是處於極度危險的地步,只怕撐不了三天,便會丟了這條命。
而且,細看之下,這青年與五師兄實際上,只有五分相似。他比五師兄多了一些成熟和不怒而威的氣質,面目上,也更顯得俊挺一點。
這時,那個大門口的漢子怒喝道:「你這書生,瞅著我們頭不放幹嘛?」
林嫣臉又是一紅,幸好她易了容,看不出來。
林嫣行了一個禮,說道:「在下略懂醫術,剛才看到這位朋友不但先中了奇毒,還身受內傷。因此多看了幾眼。」
她這話一出,幾乎所有的人都注視著她,臉上都是驚喜莫名。那個守在門口的大漢更是直接跑到她面前,就這麼跪了下來。「咚咚咚」的瞌了三個響頭,說道:「這位哥兒,剛才是俺老張無禮了,請你救救我們頭。」
林嫣連忙雙手扶起老張,說道:「怎麼如此多禮,我既然說了,自然就是打算援手了。」
林嫣來到那青年旁邊。這麼細看著他,林嫣更覺得自己心跳如鼓,簡直有些難以控制了。
這時,旁邊一個同樣重傷的文弱青年說道:「且慢,兄台是何方人?不知身上可有路引文件?」
林嫣一愣。這時,這個頭兒顯然那一波的劇痛已過,艱難的說道:「小何,不要為難這位朋友,我現在落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須多疑了。」
他這話確實說得有理,那小何便不再多嘴。
林嫣穿著書生長袍,早就不動聲色的把剛煉製的傷藥和毒藥瓶放入袖子中。
她把手放在書生的腕脈上,把了把,輕輕的吁了口氣。對著正凝目看她的青年一笑,說道:「你這毒,我可以治療。」
青年眼睛一亮。林嫣把解毒丹拿了出來,倒出一粒藥丸,把它交給一直站在她旁邊的老張,說道:「把這個用水調著餵下吧。」
那青年不待老張說話,便開口道:「放在我口裡。」
那文弱書生小何說道:「主子,不可!」青年卻笑道:「無礙,放在我口裡吧。」老張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那解毒丹直接放在青年的口裡。
青年一下把它吞了下去。那小何在旁緊緊的咬著牙齒,狠狠的對林嫣說道:「如果我家公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就等著償命吧。」
林嫣仍是微笑不語,又從懷裡拿出幾顆傷藥,對著老張說道:「把這些調在水裡,喂每個人喝一點吧。」她的聲音中,有一種身為醫者的尊嚴和自信,還有那天生的高華氣度,都令人不得不相信。那老張接過傷藥,轉身便走。那個小何叫道:「且慢」,他開口道:「請問,我主子服了藥,還有多久會起作用。」
林嫣一點也因他的態度不好而生氣,而是平靜的說道:「一個小時吧。」
小何說道:「那好,老張,一個小時後,等主人醒了,你再調藥吧。」老張一聽有理,便坐到了一旁。
林嫣把藥拿出來了,便已覺得沒有自己的事了。她看了一眼處於半昏半睡狀態的青年,那熟悉的面孔讓她的心又不由一暖。
她走到一旁,席地而坐,閉目養神起來。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後,忽然聽到那青年一陣呻吟聲,她睜開眼睛,只見那青年猛的坐了起來,張口一吐,哇的一聲,把一大口黑血全部吐在地上,那黑血黑如漆,說是血,不如說是穢物,發出一種種惡臭。
林嫣站了起來,拿起放在房裡的一把劍,走到青年的旁邊。她不理那個寒毛都豎起來的小何,還有那瞪著銅鈴大的眼睛防備著的老張。
小心的把地上的穢物包括泥士一起挖出來。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塊黑布,把那一團泥包了起來,拿到外面埋了起來。
當她回去的時候,那青年已經坐了起來。目光炯炯,雖然面色有些蒼白灰青,卻顯然比剛才那副泛著黑氣的欲死之相好了太多。
這時,老張已經把林嫣給的傷藥用水調了,一個一個的餵了來,最後,連他自己也喝了一口。現在不止是老張,連那小何在內,看向林嫣的目光都變得敬畏起來:眼前這個人確實是醫術通神,對手所用的,號稱天下無人可解的奇毒,居然被她輕描淡寫的解了。
他們又看向自己的主子,越發覺得世間自有天命。像這種巧遇神醫的事,也碰到了。而且人家還是自動送上門來。這不是天命,是什麼?
林嫣卻不知道這些人心裡的想法,她見青年把傷藥喝下去之後,心裡便安心了。不過青年這毒是奇毒,傷又是極重的內傷。這兩三天裡還會有些反覆。好事做到底,她又沒有什麼急事。便不吭聲的又打起坐來。
眾人服了藥不久,便不再呻吟。而是一個個安睡起來。
又過了好幾個小時,天上的啟明星已經冉冉升起。這時,老張揮了揮拳,發現自己流血的地方早就止血結笳了。而一運氣,更是神清氣爽,內傷居然也在這個小時裡面完全好了。
他一喜,大聲喊道:「神醫,神醫,俺好了,俺老張的內傷全部好了。」林嫣還在微笑,沒有說話。倒是一旁驚醒了的小何怒道:「大清早的,叫什麼叫。沒看到主公和兄弟們還在休息嗎?」
老張緊緊的把自己的嘴摀住,黑粗的臉上,一雙銅鈴大的眼睛轉著,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林嫣不禁失笑了。
只聽得身邊一個磁性的男音笑道:「小何,看來老張也會畏懼人了。」正是他們的主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