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未!」賀朝陽聽到響動一回頭,立時心魂俱裂!
他這一聲大吼瞬間引來了眾人驚詫的目光,只是艾尼拿槍抵著凌未額角的動作太驚悚,很多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艾尼!你幹什麼!」老薑急得幾乎跳了起來。
艾尼沒出聲,而是拉著凌未一路後退,直到背部貼上了山崖,這才停住了腳步。
他一路退,眾人一路跟隨,等他停了腳步,衛長江一步跨了出來,厲聲道:「放下槍!」
艾尼一路上都表現的非常正常,進了村之後也沒有異常的舉止,所以大家都放鬆了警惕。可是沒想到在戰鬥結束之後,他竟然來了這麼一出大反轉。
賀朝陽站在人群的最前端,他眼睜睜看著抵住凌未的那支槍,心臟在瞬間就爆裂開來,痛得他眼前有些模糊。
為什麼會出這樣的事,這個艾尼到底要幹什麼!
「你有什麼條件?」賀朝陽忍下心痛,冷靜道:「你挾持凌未沒有任何用處,他跟天南沒有任何關係。」
「他是你的朋友。」艾尼不會看錯,凌未是賀朝陽非常重要的朋友。
「我們不會為了私事影響大局。」被人拿槍指著頭,凌未已經度過了最初的慌亂,冷靜道:「極端分子已經伏法,你打死我也不可能扭轉困局。」
「我的要求沒那麼高。」艾尼清秀的臉上滿是淡漠,細看,眼睛深處還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痛苦。
「有什麼要求,你說。」賀朝陽努力的攥緊雙手,如果此刻放開,會讓人看到他的手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把車鑰匙放到外面的車上,我有兩個朋友要平安出境。」
「你和他們是一夥的?」衛長江的眉頭蹙了起來。
「這個不重要。」艾尼冷靜道。
是啊,艾尼現在是什麼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從他的槍口下把凌未解救出來。
「小譚,去送鑰匙。」賀朝陽沒有一絲猶豫。
「朝陽!」凌未低喝一聲,「不能答應!」
賀朝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什麼都可以聽凌未的,唯獨這件事不行。沒有什麼事比凌未的安危更重要,重活一世,如果連凌未的生命都護不住,他還不如現在就去死!
小譚是一路跑過去的,艾尼看著他跑遠,眼神中閃過一絲波動。
賀朝陽慢慢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對策。
「你們不用緊張,只要我的兩個朋友能平安離開,凌先生的安全絕對能夠保證。」狙擊手的槍已經架了起來,但是艾尼卻表現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眾人稍稍鬆了口氣,只要艾尼還能夠保持理智,那麼凌未的安全就不是什麼大問題。
「你為什麼和他們攪在了一起?」凌未一邊放鬆身體,一邊向艾尼搭訕。
艾尼一聲不吭。
「極端分子在天南的作為,難道你沒看到嗎?」
「我聽說你們家是從吉乃搬出來的,這些人佔據了你的家園,你竟然還為他們做事?」
抵在額角的槍有絲輕微的顫動,艾尼仍然不說話。
看到凌未似乎未受影響,賀朝陽繃緊的心神稍稍放鬆了些,在凌未與艾尼對話的當口,已經有兩個精幹的隊員順著山崖爬了上去。
「艾尼,這兩個人就算搶了車,也跑不出去的。」老薑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艾尼是鄉里的幹部,又有學問又很本份,他怎麼會和極端分子勾結上的?
「盡人事知天命,」艾尼看了眼老薑,低聲道:「我也是沒辦法。」
「怎麼?他們威脅你?」聽出他的話意,老薑精神一震,如果艾尼是被威脅的,那麼解了他的圍,凌書記也就能順理成章地被救出來了。
只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無論他怎麼問,艾尼就是不說話。
「你很為難?」凌未歎了口氣,道:「你知不知道拿槍挾持我是什麼罪名?」
「知道。」
「那為什麼還這麼做?」凌未疑惑道:「難道你家裡就沒有父母親人?你出了事,他們怎麼辦?」
「這世上的事,哪有那麼多道理。」艾尼淡漠道:「等那些人走了我自然會放你。」
「你這又是何苦。」
艾尼不吭聲,再度穩了穩拿槍的手。
時間似乎過得很漫長,又似乎過得很快。
不過二十幾分鐘的時間,小譚就傳回了消息,他已經將鑰匙放回了車上,並且退了回來。
「怎麼樣?可以放人了吧?」賀朝陽陰鷙地望著艾尼。
「再等等,至少要保證他們出了羊柵欄鄉。」
「那至少還要半個小時!」半個小時都不夠!
艾尼的槍抵住凌未的額角,半分不讓。
賀朝陽已經失去了耐性,他掃了衛長江一眼。
衛長江不敢往上看,怕驚動了艾尼,他伸手從兜裡掏出盒煙來,藉著點煙的動作抬起了頭。
對面山崖上已經佈置好了兩個狙擊點。
他吸了口煙,不動聲色的對著賀朝陽做了個手勢。
準備好了。
就在賀朝陽要給上面的人下命令時,對面的凌未突然喊了一聲:「朝陽,不行!」
咦?他在說什麼?
老薑等人面面相覷,完全不懂凌未是什麼意思。
他們不懂,賀朝陽卻懂。
「你別管!」賀朝陽大聲道。
「我說不行就不行!」凌未卻定定地看著賀朝陽,目光中寫著不贊同。
「凌未,你聽我一次!」
凌未卻不住的擺手,堅決不同意。
「凌未!」賀朝陽急了。
「沒到那一步,等那兩個人走了,艾尼自然會放開我。」凌未冷靜道。
不是他不顧自身的安危,但是槍雖然抵在頭上,身後的艾尼卻依然平靜,從他平穩的呼吸上凌未推斷,這個人如果不是做好了視死如歸的準備,就是沒有害人的心思。
他不清楚逃走的兩個人和艾尼是什麼關係,也不清楚艾尼拼上前途和性命到底值不值得。事實就是,所有的人都看到是艾尼持槍挾持自己,就算艾尼事後平平安安地將自己放了,等著他的,也只能是司法的審判。
「值得嗎?」凌未低聲問道。
「不值得。」艾尼站在他身後,似一尊雕像。「我已經盡力了。」
「那兩個人和你有什麼關係?」
艾尼沒有說話,只歎息了一聲,聲音裡似乎帶了無法言說的痛苦。
半個小時後,艾尼腰間的通信器嗡嗡了兩聲。
「好了。」艾尼放下了槍,整個人靠在山壁上,閉上了眼。
這就得到自由了?凌未晃了晃腦袋,一時回不過神來。
「凌未!」賀朝陽一路狂奔過來,他拉過凌未,左瞧瞧右看看,似乎生怕凌未傷了哪裡。
事實上,兩個人就一直這樣面對面站著,艾尼的任何一個動作都讓賀朝陽緊張不已,凌未有沒有受傷他怎麼會不知道。
只是當艾尼的槍如約放下,賀朝陽懸著的心終於歸位,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煎熬,不顧身後那麼多下屬的眼光,緊緊地將凌未抱在懷裡,說什麼也不放開了。
「你先鬆手。」凌未拍了拍他的背,低聲道:「我腿麻了。」
賀朝陽聞言,趕忙小心翼翼地將凌未扶到一邊坐下,「你坐好,我幫你揉腿。」
「先去處理事,回家之後再說。」這裡可不是秀恩愛的地方。
「未未……」賀朝陽的聲音低不可聞,他蹲在凌未身邊,抬眼看著凌未。眼裡有擔憂,有痛苦,還有無盡的自責。
「聽話。」凌未克制著自己不要伸手去摸他的頭,此刻的賀朝陽眼神太無助,情緒太低落,讓他恨不能將人抱在懷裡安慰。
「賀書記,你看這事要怎麼處理?」賀朝陽奔向凌未的同時,兩名武警戰士已經將艾尼給控制了起來。
艾尼的槍早就丟下了,人也被扭住了胳膊。
賀朝陽回頭看到他,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的眼神太過陰鷙,讓在場的人都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賀書記?」衛長江小聲問道。
賀朝陽沒有說話,只是用極端冰冷的眼神看著艾尼。他緩步走到艾尼面前,用迫人的氣勢盯了艾尼好半晌,就在大家不清楚他要幹什麼時,賀朝陽突然動了。
堂堂一個市委書記,就像街面上打急了眼的痞子一樣,飛起一腳直踹艾尼胸膛。
這一腳踹得真叫一個狠,扭住艾尼的兩個武警戰士,清晰地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響。
「賀書記!」衛長江和老薑齊齊驚叫出聲。
賀朝陽出手太狠了,而且以他的身份……哪個市委書記親自上陣去揍人的!
「朝陽!」凌未急忙喊了一聲。
大拇指擦過唇際,賀朝陽陰惻惻道:「便宜你了。」
艾尼臉色發白,頭無力地垂下,被武警架走了。
圍觀的眾人第一次看到賀朝陽外露的情緒,陰雲密佈,帶著毀天滅地的狂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