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雲山差的,自然是賀朝陽手中的實質證據。
但是怎麼把這些證據轉給保雲山,也需要賀朝陽思量思量。
「從建,章古的事解決了嗎?」賀朝陽回辦公室後,沉吟片刻,才拿起電話撥給了劉從建。
「已經解決了。」劉從建恭謹道:「死豬是扔到清族的帳篷聚集地的,只要重新劃一塊地方搬過去就行了。另外公安局的同志已經在搞排查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活豬都不好養,死豬就更難弄了,一定可以查到線索的。」
「那就好。」賀朝陽點了點頭,道:「章古這邊暫時先放一放,你明天去一趟石川。」
「是為了劣質建材的事嗎?」
「對。」賀朝陽道:「林偉民正在石川搞調查,你適時地透露些東西給他。」
「市長,林偉民和馬躍洪可是有親戚關係。」
「我知道。」賀朝陽聞言一笑,道:「他和馬躍洪有親戚關係不假,但是除了這層關係,兩人之間並不是很緊密。」
劉從建應了聲,賀朝陽這一點倒是沒說謊。「這其中……」
「你按我說的辦,先露一點。」
劉從建明白了,這是在試探林偉民。
安排好石川的事,賀朝陽按計劃到災區視察重建的進度。
江東,浙東和明珠市的援建工作正在如火如荼的展開,唯獨與安南市區相隔最近的玉昌縣進度落了後,究其原因,也不過是皖南的援建工作做得不紮實所致。
皖南這幫人,還真是老蔣家的嫡系,連災後重建這麼重要的事也要搞個特殊,真當他賀二少是病老虎不成?
「市長,玉昌縣城快到了。」周俊看著映入眼簾的新城,低聲報告道。
「嗯。」賀朝陽合起手上的資料夾,道:「玉昌中學的進度怎麼樣?」
「聽說剛剛打好了地基。」
「一個月前不就在打地基嗎?」賀朝陽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來安南的援建隊伍還有比玉昌這邊建設進度更慢的嗎?」
周俊看他神色不悅,不敢吭聲了。
「小譚,開過去看看。」
「是。」
小譚腳下油門一踩,用盡可能快的速度趕到了玉昌中學建設工地。
玉昌中學舊校舍已經成了危房,為了學生們的安全,玉昌中學在軍區工兵團的幫助下,很快就建設成了一座小型的板房學校。
可是這座板房學校也只能供高三年紀的學生使用,其餘高一高二年級的學生有一部分在另一座板房學校學習,還有一部分分流到了市裡的其他學校。玉昌中學是玉昌縣教學質量最好的學校,分流學生的舉措給學校的教學帶來了很多不便,學生家長也很有意見。
所以盡快地建起新學校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
「你們的建設進度太慢了!」一道夾雜著奇怪強調的聲音大聲叫道。
「你懂什麼!你又不是總指揮,指手畫腳什麼!」
「我怎麼不懂了?」奇怪的腔調就是麥理事說港普的聲音,只見他跟一個戴著安全帽的中年男子說道:「孩子們都在等著新校舍上課!你們這麼拖拉進度,到明年春天孩子們肯定用不上新校舍!」
「我們計劃年底前完工。」
「再過一個半月就是寧北的冬季,你們不可能完成!」
「完成完不成也不用您來指教!」
「你……」
「怎樣?」
「我要向你的上級申訴!」麥理事氣得聲音都變了,「早知道還不如我們港城的公司來建設呢!」
「別顯擺您那資產階級優越性了!」男子不耐煩理他,道:「我的上級在皖南,隨便您去申訴。」
麥理事還想說什麼,就聽一個沉穩的聲音說道:「原來你們是受皖南省的垂直領導,我們安南這小地方還容不下你了。」
中年男子一楞,猛地回頭,「賀,賀市長。」
「黃工。」賀朝陽不鹹不淡地看著他。
黃工有些羞愧,但是隨即腰桿就挺了起來,這位雖然是安南的市長,但是也管不到他皖南援建總指揮的頭上。再說了,本來上級的指示就是好好建,慢、慢、建,他不聽頂頭上司的,難道還聽賀朝陽的?
「賀市長。」麥理事見了賀朝陽,趕忙過來與他握了握手。
「麥理事,辛苦了。」對著麥理事,賀市長臉上的笑容真摯了很多,這個遠從港城來的麥理事,為了安南地震的事,忙活了好幾年,要論功績,這位麥理事可謂居功至偉!
地震後的災區生活是很艱苦的,但是麥理事仍然帶著他的團隊在四處奔波,可以說,他們是除了政府的救助外,涉及層面最廣的一支隊伍。()他們做的工作,甚至比政府做的還要細緻。
對這樣認真負責的團隊,賀朝陽從心眼裡感激他們。
「賀市長,玉昌中學的建設進度太慢了,我怕在冬天到來之前完不成教學樓的建設。」麥理事憂心道。
賀朝陽看著凌亂的工地,懶懶散散工作的工人們,目光凝了起來。
「震後的地質情況本就複雜,我們多考察一段時間也是為了玉昌中學的安全。」黃工強詞奪理道。
賀朝陽連看他都不看他,轉頭對周俊說道:「打個電話給電視台,讓他們做一期關於援建工作的專題,主要方向就從援建工作進度做起,最好給各個縣的工程進度做個評比,也讓這些兄弟省市互相學習學習。」
周俊憋著笑,轉頭打電話去了。
還是市長有辦法,明面上給援建的兄弟省市做宣傳,實際上就差明著給皖南省臉上甩巴掌了!
你們不讓我治下的孩子們按時復課,老子就把你們的面皮撕下一層來!
本來嘛,各個省市千里迢迢到安南搞建設,作為主人安南人民怎麼會不感激。但是政治鬥爭歸政治鬥爭,你不能拿孩子的未來做籌碼!撞破了賀市長的底線,就別怪小賀市長不客氣了!
黃工臉上陰晴不定,但是面對賀市長,還要擺出該有的禮貌。
看著他笑得比哭還難看,賀市長帶笑離去,離去前又輕飄飄地撂了一句,「教育是國之根本,玉昌中學代表著多少玉昌學生的未來,所以建設工作,不僅要抓緊,還要保質保量。」說著,對周俊說道:「別忘了把工程質量也列為考量的標準。」
「是。」市長發話,周俊自然是當做聖旨來辦的。
隨著周秘書的指示越來越多,黃工的臉色也越來扭曲。
但是對面是賀市長,他又不能不尊重,剛剛還對麥理事冷嘲熱諷的黃工,此刻嘴裡就像被人塞了黃連,只會連連點頭,話都說不出來了。
「賀市長,還是您有辦法。」麥理事送賀朝陽上車,比著大拇指誇讚。
賀朝陽慚愧地笑了笑,道:「麥理事,我應該向你道歉。」
「啊?」麥理事吃了一驚。
「督導工作本是政府份內的事,卻還要你來協調,為了這件事,我也要向你道歉。」
「賀市長您太客氣了,」麥理事哂笑道:「我只是有點看不過眼。」
看不過眼就可以衝過去和黃工大聲理論,可是玉昌多少幹部竟然沒有麥理事這樣的勇氣!賀朝陽想到這裡,心裡就覺得很堵。他緊緊地握了握麥理事的手,上車離去。
「未未。」
「嗯?」
「我心情不好。」
「累了?」凌未關心道。
「沒有。」賀朝陽想到今天視察的一幕幕,更是抑鬱難平。國內的官場生態不是一個人或是幾個人可以改變的,如果要改變,也是應該是慢慢地從思想上發生變化。
可是要想撬動這些根深蒂固的神經,是多麼艱難。
「未未,我想你。」
聽出賀朝陽的語氣有些不對,凌未的心瞬間柔軟了。「發生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賀朝陽強打精神笑了笑,道:「重建的建設進度不太理想。」
「所以就心情低落了?」凌未溫聲道:「我記得你不是這麼扛不住打擊的人吧?」
「一時感慨而已。」誰說人就得一直強大無匹的,在凌未面前都不能示弱,那麼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你啊。」凌未有些心疼,「不然我去看看你吧,我不去寧北,咱們在甘西見面。」
凌未的話讓賀朝陽心中一動,為了他一時心情低落,凌未就能不遠萬里從應州跑到甘西來,這樣的情誼……
「未未,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賀朝陽聲音低啞,柔軟的一塌糊塗。
凌市長聽了他動情的聲音,嘴角噙上一抹笑意,「賀市長,你今天還沒有說。」
就在凌賀兩位市長籌劃在哪裡見面時,石川的事情又起了變化。
「你說什麼?沙子亮竟然攀咬李永利?」賀朝陽聽了劉從建的匯報,簡直是啼笑皆非,「他腦子進水了?」
劉從建坐在賀朝陽對面,神情有些憂慮,遠沒有賀朝陽的輕鬆。「市長,沙子亮目前在接受調查,他供認說那些劣質建材是李永利提供的。」
「這不可能。」賀朝陽篤定道。
「我也這樣想,但是他做了這樣的口供,有些不好辦。」
「不。」賀朝陽搖了搖頭,道:「你想錯了方向。」
劉從建吃驚地瞠大了眼,「市長,請您……」
「你覺得他這樣的供述林偉民能信幾分?」見劉從建還是沒有轉過彎來,賀朝陽繼續提點道:「保雲山又信幾分?」
「可是……」
「他不攀咬李永利還罷了,就怕咬不到李永利,還把自己折進去。」
「那些供詞……」
「那就是證據。」賀朝陽道:「如果林偉民真是保雲山線上的人,那麼沙子亮的供述就是個機會。你想想,林偉民是怎麼抓到沙子亮調換劣質建材把柄的?」
劉從建恍然大悟。如果林偉民真和馬躍洪是一條心,那麼就絕不會讓沙子亮露出這麼大的破綻,要知道偷換國家物資牟利可是大罪,尤其是國難當頭,還有人敢發這種財,這不是上趕著往槍口上撞嗎?
馬躍洪一直以為林偉民跟自己一條心,所以對於賀朝陽派林偉民去石川,還暗笑賀朝陽腦子不清楚。現在林偉民抓到了沙子亮偷換物資的證據,可不是狠狠地甩了馬躍洪一巴掌!
只要沙子亮在林偉民和保雲山手裡,他攀咬誰已經不是最主要的問題,劉從建相信,在必要時,林偉民可以讓他想咬誰就咬誰。當然了,現在沙子亮攀咬的無辜官員越多,將來的罪過就越大。
「市長,你說他會不會將目標放到你身上?」劉從建心情一鬆,竟然和賀朝陽開起了玩笑。
「你覺得是誰給了他膽子咬永利?」
這聲永利一出,劉從建就知道了,以現在李永利的表現,他已經被劃到了賀朝陽的陣營,咬李永利,也就等於是劍指賀朝陽。
劉從建咂巴咂巴嘴,彷彿已經看到了沙子亮的下場。
而劉從建的預感沒有錯,在他與賀朝陽談話的第三天,安南人大正式啟動了罷免沙縣長的程序。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安分守己親,柚子親,花家糖少親,朝華離顏親,憧夢親,〞乀_左耳聽見離歌親,糖沫親,yjlsj007親,冼冼824親,山有晨風親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