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雲州和應州聯手整出的這個機場建設案,李敬州一直沒有發表過意見。
對賀朝陽來說,李敬州不發表意見,就是對自己最好的支持。吳州一事下來,他隱約覺出了李敬州對自己的好感,但是官場上有些事是不能明說的,就像李敬州其實在心裡已經偏袒了賀派,也絕對不能表現出來。
「張市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賀朝陽終於尋到了個和張揚單獨會面的機會,他沒有拐彎抹角,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劉增喜向陶愛國靠攏了。」張揚看了賀朝陽一眼,苦笑道:「不知道姓陶的許了他什麼好處,讓他連臉面都不要了。」
劉增喜在背後捅的這一刀,可謂讓張揚印象深刻,一直以來劉增喜都採取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就因為他這萬事和稀泥的性格讓張揚越來越不把他當回事,現在雲州的主要市政都握在張揚手裡,他也不認為劉增喜有膽子和他對著幹,沒成想會咬人的狗不叫,就在他以為雲州已經盡在自己掌握的時候,劉增喜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打算怎麼辦?」賀朝陽不理會他們之間的矛盾,張揚如他的名字一樣太過張揚了,現在讓他長點記性也好。不過現在他是李均一系的儲備人才,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將來雲州的一把手就是他。又因為他和凌未私交不錯,這件事也牽扯到了凌未,所以賀朝陽才會出面照拂。
「我打算撤回報到京城的計劃書。」張揚忐忑地說道。
「行不通。」
「為什麼?」
「如果能撤回來,巡視組就不會因為這件事特地到雲州來。」
「巡視組不是為鋼廠的事來的嗎?」
賀朝陽搖了搖頭,「你們都決定不建鋼廠了,為什麼還要特地走這一遭?」
張揚心下暗驚,低聲道:「賀處,你可得幫我想想辦法啊!」
賀朝陽沉默了下,蔣家走這步棋,除了能把陶愛國摘出去之外,對其他人,尤其是劉增喜絕對沒有好處,可是劉增喜為什麼要拼了老命的為陶愛國加油助威?陶愛國到底許了劉增喜什麼好處?
不過這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到底是誰越過余中華將雲應二州的機場建設案捅上去的?兩個小小的地級市,按理說根本就進不了上面的法眼,可是偏偏李敬州就是為此來的,要想保凌未和張揚的平安,殊為不易。
「你跟我詳細說說機場的情況。」賀朝陽正色道。
張揚深吸了口氣,也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將雲州機場的情況講給賀朝陽聽。他一邊講還一邊不時地偷覷賀朝陽的臉色。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面對比自己小了十來歲的賀朝陽,張揚的心情卻一點都輕鬆不起來。賀朝陽的身份是他從凌未嘴裡聽來的,乍一聽聞凌未的前秘書竟然是賀家的小太子,張揚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是跟著李均爬上賀派大船的,以前他一直以為凌未也是走的同樣的一條路。論資歷,他跟著李均的時間比凌未還要早,面對凌未他總有一種隱隱的優越感。可是他怎麼都不會想到,連李均都要禮讓三分的賀家小太子就蟄伏在凌未身邊!
這,這……張揚每每想到這裡,心裡都有點不服氣,同樣是市長,怎麼賀朝陽就選了凌未不選他呢!
不得不說,張市長您真是太自戀了。
「你是說雲州要改建機場而不是建新機場?」賀朝陽抓住了張揚話裡的重點,眉頭高高地揚了起來。
「對。」張揚點頭道:「我們原本的計劃就是擴建一下,我昨天回去看到了申建計劃書,這也太異想天開了,雲州和應州的財力加起來都不可能完成那個計劃。」
這人還算清醒,沒有被建機場帶來的巨大聲譽沖昏了頭腦。
「計劃書是怎麼遞上去的?」不經過市長的同意,怎麼可能上報中央?
「是我御下不嚴,」張揚慚愧道:「這事是我手下的一個副市長做的,但是牽線人……」張揚踟躕了一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不要有顧慮,情況越詳細越好。」
「是孫周交上去的。」張揚頓了頓,繼續說道:「賀處也知道,孫周和衛家的關係不一般,不然這份計劃書不會貿然出現在梁副總理的案頭。」
賀朝陽點了點頭,這就說得通了。原來蔣家給他來了個釜底抽薪,想要借助梁副總理壓制地方建設之手,狠狠銼下凌未和張揚的銳氣。
不過,他們想得美!吳州鬧了那麼一出,蔣家選擇了明哲保身,他就不信雲州的事,能遂蔣家的心願。
「既然是搞擴建,那就先不談建設,談談改制的事吧。」賀朝陽想通了這裡面的關節,淡淡地給張揚出了個主意。
「改制?」這是唱得哪一出?
見張揚有些轉不過彎來,賀朝陽笑道:「現在不是沒錢搞建設嗎?你再補一份計劃書,就現在機場經營不善的問題,談談所有制改革。」說著,嘴角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雲州的機場很小,可以作為改革試點,我想梁副總理會對這個議題感興趣的。」
張揚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去了。
賀朝陽在原地坐了很久,將思路前前後後整理了一遍,等他覺得沒什麼問題了,才拿出保密電話給凌未撥了過去。
「什麼?要我助張揚一臂之力?」凌未有些吃驚,「你在打什麼算盤?」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賀朝陽低笑道:「蔣家不是在發改委給你使絆子嗎?我讓張揚去他家後院放一把火!」
凌未腦筋猛然轉過彎來,賀朝陽提到了蔣家的後院,那不是國資委嗎?蔣家在機場擴建問題上在梁副總理面前陰了他和張揚一把,賀朝陽既不讓他們做辯解,也不讓他們去撤銷計劃書,而是將事情換了個角度繼續炒,看來這件事要想平靜收場,已經是不可能了。
「你呀!」凌未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怎麼了?」賀處長很委屈,「我可是一心一意為你著想的。」
「我知道。」凌未柔聲道:「辛苦你了。」
「哼!敢欺負我媳婦,我要他好看!」
被媳婦誇獎了,某人立即翹起了尾巴。
凌市長剛剛浮起的滿腔柔情,一瞬間就崩塌了,這人!
領會了賀朝陽的意思,張揚很快就拿出了章程。
巡視組還在雲州,但是他的報告卻已經遞到了京城,有了李均和賀朝陽的護航,他的計劃書很快就上達天聽。
與機場擴建的宏偉計劃不同,這份計劃書是謹慎的,同時也表示了要學習先進省市的經驗,尤其重點指出要學習川北省某市的機場改制經驗。
不得不說,張揚在這一點上絕對領會到了賀朝陽的意思,他提出的川北某市,正好是蔣家樹立的機場改制典型,可是典型是立起來了,改制的過程卻發生了不少摩擦,尤其是某些暗箱操作的黑幕,尤其為梁副總理不喜。
你們不是在總理面前狀告我們不切實際搞建設嗎?那好,我不辯解,我只是在總理面前給你們提個醒,提醒總理你們的屁股也不乾淨。
至於總理是什麼觀感,那就恕本人無法預料了,別說是總理了,稍微有點見識的人也知道這事根本就不是兩個市長能搞得起來的,面對兩大派系的爭鬥,就看總理心中的天平更傾向哪方了。
等待上面裁奪的時候,巡視組並沒有閒著。
雲州是承諾不再搞鋼鐵建設了,但是當地是個什麼情況,李敬州也是非常感興趣的。在考察了一番之後,李敬州隨即寫了個報告上去,比起建浪費資源污染環境的鋼鐵企業,邊境貿易無疑是更環保也更長久的經濟增長點。看出李敬州的意思,張揚暫時壓下內部鬥爭的念頭,以更積極的心態去迎接巡視組的考察。
這些總理的身邊人,有時候他們的幾句話比自己交上幾十份報告都管用。張揚心裡不是不擔憂的,畢竟懸在腦袋上的利劍始終不落下來,他也不知道那份改制計劃書有沒有用。
但是這件事鬧到現在,他已經左右不了了。巡視組還在這裡,搞清洗顯然不合適,他就是恨死了劉增喜,也不能在人前表露出半分。時不時的,還要做出一副極為推崇劉增喜的姿態,生怕落個不敬一把手的話柄。
隨著時間的推移,陶愛國許給劉增喜的好處也被張揚覺察了出來,劉增喜之所以這麼賣命,也是因為蔣家給他在川北安排了副省長的職務。這對於仕途已到盡頭的劉增喜來說,誘惑是巨大的。
不過張揚覺得劉增喜將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先別說他現在在賀派這邊掛了號,等這件事過了自己不動手,李均也不會留他。退一萬步說,就算他能去川北,以他這牆頭草的做派,估計也是坐冷板凳的命。
可惜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劉增喜在雲州過得不如意,總思量著去了川北能闖出一片新天地,可是他就不想想,連張揚都鬥不過,他去川北能討得了好?
劉增喜的命運不在張揚的考慮之列,反正等巡視組走了再收拾他也不遲。現在最讓人糾結的是,梁副總理對這件事到底是什麼意見。
不僅張揚著急,賀朝陽心裡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梁副總理站在賀派這邊。只是兩個市長而已,梁副總理需要考慮這麼久嗎?
就在張揚的改制計劃書遞上去的第二天,京城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表面上蔣家和賀家都沒有什麼動靜,但是陶愛國是衛家楔入南平的釘子,凌未卻是賀朝陽死保的對象,要說兩邊一點動作沒有,騙鬼去吧!
雲州那邊的連番動作下來,一開始被表象所迷的梁副總理也看出了端倪。雲州不過是兩派勢力的角鬥場,真正的根由卻是應州的書記市長之爭。
可是這碗水要怎麼端?一邊是蔣家,一邊是賀系,饒是梁副總理從不徇私,也有些犯難了。
不過再難,事情也要解決。就在眾人的翹首以待中,處理意見終於發派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黑色蝸牛親的地雷╭(╯3╰)╮
謝謝闕影唯愛親的火箭炮╭(╯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