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漏了進來。
凌未還在沉睡,賀朝陽卻已經起床了。
肖木給他送來了剛從碼頭買到的海鮮,賀朝陽□著上身渾不在意地接過了袋子。
「很不錯。」他笑瞇瞇地對肖木說道。
肖木在交接袋子的過程中,很偶然地看到了賀朝陽胸膛上的紅痕,肖木這個年紀,自然不是未經人事,他一眼就看出來那痕跡像是吻痕。
只是這屋裡,除了賀鎮長,另一位就是凌市長了吧!
他腦子快速的轉動,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可是賀朝陽既然敢這麼大剌剌地不穿上衣面對他,那自然是要透露某種意思給他。
真的是他想得那樣嗎?
注意到他的視線,賀朝陽低頭看了看胸膛,這個紅痕牢牢地印在胸膛上,那可是凌未對他愛的證明呢!
想到這裡,賀鎮長臉上的笑更深了,看到肖木的疑惑的目光,還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這件事,必須要慢慢地透露給家裡人知道,肖木就是個很好的媒介。
果然,肖木在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後,沉默地走了。他要好好思量一下,賀朝陽此時將痕跡露給他看,到底是什麼意思?
隱瞞,還是透露給賀昱午?這是對自己的試探嗎?
肖木在想什麼,賀朝陽不管。
捅出去也好,還是隱瞞下去也好,總之這件事不會對他和凌未的關係造成實質性的影響。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給他家市長熬一鍋香濃的魚片粥補補身體。
凌未這一覺睡到了八點鐘,不是他不想繼續睡,而是再怎麼忘形,他也不會忘記應州的官員們還在等自己回去呢。
身為賀朝陽的愛人是一回事,身為應州市市長又是另一回事。偶然的放縱無傷大雅,但是要讓私情影響到工作,絕不是凌未的性格。
「醒了?」賀朝陽輕輕地推門進來,見凌未精神有些不好,遂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待會兒還要回去。」凌未搖了搖頭,道:「車上再補眠吧。」
昨晚被賀朝陽翻來覆去的折騰,他也沒睡幾個小時。
「我讓老趙開慢點。」明知道凌未身體不算強壯,禁不住他的折騰,可是分別多日不見,他實在是忍不住。
「好了,我要起來了。」凌未指了指扔在床腳的衣服,道:「給我拿過來。」
「我這邊有新的。」賀朝陽急忙獻寶一樣拉開了衣櫥,裡面還有惜暮捎過來的新裝,有兩套是凌未的尺寸。
「還是穿舊的吧,不然別人怎麼看?」
「那怎麼了?」賀鎮長將新衣服遞給凌市長,義正言辭道:「你車上帶沒帶衣服誰知道?這是我的心意,你忍心嗎?」
說著,擺出一副眼巴巴求安慰的模樣。
被他作怪的模樣逗得忍俊不禁,凌未接過衣服穿戴起來。
清晨的陽光灑在凌未身上,白皙的身體像抹上了層玉色。
賀朝陽看著看著,心裡又熱了。
「別亂動。」凌未不用抬頭都知道這傢伙在想什麼,他的腿還有些軟呢,堅決不能再亂搞了。
「我幫你穿褲子。」
「出去!」一讓他摸到倆人就別想準時出門了。
被嫌棄了,賀鎮長哀怨地瞅了凌市長一眼,市長不為所動。
「我去把早餐晾上。」說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凌市長摸了摸自己的腰,心說不知道車上的腰枕還在不在,鍛煉身體的計劃可不能再拖了。
「你吃這個。」賀朝陽將拌好的小菜推到凌未跟前,「我按照劉宇說的方法做的,早就想做給你吃了。」
「你也吃。」凌未放下碗,給他剝了個雞蛋。
賀朝陽笑瞇瞇地長大了嘴,「啊……」
「啊什麼?」凌市長睨他一眼,道:「自己吃。」
「領導,未未,嗯嗯?」擠眉弄眼,非要讓人家喂。
凌未無奈,將雞蛋送到賀小盆友嘴邊,「吃吧。」
某人眉開眼笑地一口將一個雞蛋咬掉了一大半,一邊吃,還一邊示意凌未也吃。
凌未看了看手中的雞蛋,想了想,塞到自己嘴裡吃了。
分食了一個雞蛋,賀鎮長舀起魚片粥要喂凌市長。
「我自己吃。」
「讓我喂一口唄。」嚥下雞蛋,賀鎮長不依不饒地對著市長舉著勺子。
凌未皺了皺眉,吃了一口。
「來,再一口。」
當他三歲小朋友啊!凌市長堅決不幹了。
「那你餵我。」某人非常從善如流。
「還吃不吃飯了?」市長瞪眼。
這一招非常管用,賀鎮長立即像洩了氣的皮球,乖乖地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吃這個。」凌市長給他碗裡夾了筷子青菜。
賀鎮長嫌惡地皺了皺眉,西裡呼嚕地吃了下去。
一頓飯吃完,離別的時刻也到了。
兩個人對坐良久,賀朝陽拉著凌未的手笑,一個勁地笑。
凌未心中不忍,拉過他的腦袋親了下。
這個吻很快就演變成纏綿的舌吻,直到門外響起輕輕地敲門聲,兩個人才回過神來。
「我走了。」凌未摸了摸他的頭,帶著笑說道。
「我送你。」能多陪一會兒是一會兒,賀朝陽服侍著凌未穿上外套,笑道:「昨天光顧著談工作了,還沒請你好好看看中江呢。」
凌未知道他這是在拖延時間,不過離別的心緒在心裡蔓延,讓他捨不得拒絕賀朝陽的提議。
車子在中江的大街上穿行,賀朝陽將中江的主要街道和建築一一給凌未做介紹。
凌未的現任秘書卓航坐在副駕駛座上,不時地豎著耳朵聽賀朝陽的介紹。這可是最得凌市長看中的大秘書,凌市長不僅給他安排了中江這麼富足的鄉鎮來當鎮長,出了嚴家這檔子事還下死力氣保他,更在嚴家的事剛剛告一段落,就趕來中江為他站台。
能得領導如此賞識,賀朝陽身上值得他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卓航一邊觀察著賀朝陽的一舉一動,一邊在心裡打起了算盤。
車隊拐入了一條寬闊的馬路,遠遠地能看到一片非常氣派的建築。
「這是哪裡?」凌未指著那建築問道。
「這個啊……」賀朝陽嘴角牽起一抹壞笑,「這可是連市長都念念不忘的地方呢。」
「別貧嘴!」
賀朝陽偷偷勾了勾凌未的手指,笑道:「這裡是白天鵝。」
「白天鵝?」凌未的眼睛瞇了起來,很認真地向前看去。
白天鵝的建築並不高大,但是佔地很廣闊。中江雖然發展迅速,但是終究是個鎮甸,是以嚴承宗圈了很大一塊地來搞建設。
嚴家現在正在接受調查,白天鵝也關門歇業了。很多工作人員正在自謀出路,而一些白天鵝的元老級員工,現在還在等著鎮上的安排,畢竟這麼大的賓館,關了也挺可惜的,他們盼著能有人接手。
而另一些別有用心的人,還時不時地給賀朝陽找些麻煩,還在妄想著嚴家的人能回來主持大局。
「前面那些人在幹什麼?」白天鵝正是關門時期,門前不可能圍攏那麼些人,凌未看到大樓底下聚攏的人群,不禁有種不祥的預感。
「停車。」賀朝陽沉聲道:「我去看看。」
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賀朝陽開門下車。
剛一下車,他就覺出了事情不對勁,因為所有人都在指著白天鵝的樓頂指指點點。
「怎麼了?」他走過去,順著圍觀眾人的視線看過去……
「我操!」看到樓上的景象,賀鎮長也不禁爆了聲粗口。
白天鵝的樓頂上,坐了一名裙擺飄飄的女子,那迎風飛舞的長髮,漠然到極致的氣質,不是劉知夏是誰?
「怎麼搞的!」賀朝陽第一個動作就是給肖木打電話,「你在哪裡?」
「我在白天鵝。」肖木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道:「紅姐給我打電話說劉知夏不對勁,我剛趕過來,她就上樓了。」
「報警了沒?」
「報了!」
話音剛落,警車嗚嗚地開了過來。
「出什麼事了?」凌未也從車裡出來了,他給卓航打了個手勢,示意其他人不要靠近。
隨著時間的流逝,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還有人大聲喊道:「你倒是跳啊!耽擱大家的時間算怎麼回事嘛!」
聽了他的話,有人悶笑,有人直歎做人要留些口德。
樓頂上,女孩的長髮還在飛揚,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下面的胡言亂語。
「清理現場!」劉知夏現在情緒不穩定,賀朝陽也不敢再讓人們刺激他。
幸好從江海調來的幹警們還在,在眾多警力的維護下,人群都被請到了公路的另一邊。
白天鵝下面緊急放置了充氣氣囊,已經有幹警上樓去了。
「咱們也上去看看吧。」凌未從賀朝陽口中得知,樓頂的女孩就是身世悲涼的「蜜蜜小姐」,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擔憂,這個女孩已經很不幸了,他不願看著對方就這麼死去。
「你跟著我,上去了可別亂動。」賀朝陽拉著他的手,小心叮嚀道。
「你放開我,我能走。」凌市長一把甩開他的手,他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下暴露□。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天台,紅姐和肖木已經在上面了。
旁邊,還有兩名等待時機想要把劉知夏拉回天台的民警。
「小夏,你過來說話,你在那裡我害怕。」紅姐做出示弱的樣子,耐心勸道。
劉知夏不說話,風吹著她的頭髮,看不清她的表情。
「劉知夏?」賀朝陽也走了過去,「為什麼坐在這裡?」
劉知夏還是不說話,她默默地看著下面,下面已經充好了氣墊,這些人……為了自己這樣的人,不值得。
「賀鎮長來了,凌市長也來了,」肖木勸道:「你有什麼話可以對他們說,不是我誇口,應州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事。」
「對,你說說看。」凌未開口道。
沒什麼可說的了,劉知夏抬起頭,看著這熟悉的風景。
父母不在了,姐姐也走了,自己委身人下過了這麼長生不如死的日子,現在嚴家倒了,姐姐的仇也報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小夏,你忍心拋下我嗎?」紅姐嗚咽道:「你說你沒了親人,紅姐也沒了親人啊!我馬上就要去接受調查了,你就忍心看紅姐以後連個送飯的人都沒有?」
紅姐在交代了嚴敬祖的問題後,自身也受了牽連,調查組命令她不能出中江,要隨時聽候召喚。
做下了罪孽,就要有還債的準備,紅姐倒是很坦然,能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一些代價也好,至少夜裡能安生。
只是她不忍心看著這個花季的女孩子就這麼結束一生,可是她卻找不到留住對方的方法,因為她能看出來,劉知夏對這個世間是真的沒有留戀了。
「喲,這裡挺熱鬧啊!」就在眾人對著劉知夏一籌莫展的時候,一道清亮的女音突然鑽進了眾人的耳朵。
賀朝陽警覺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緩步走了過來。
她留著利落的短髮,身上穿了一身叢林迷彩,腳上踩了一雙作戰靴,打扮這麼帥氣,走路的時候卻一點聲息都沒有,面容也並不出眾。
不諱言說,這長相就是丟到人堆裡都會立即被淹沒的那種。可是就是這副平凡的面相,卻讓她狠狠地抓住了在場眾人的眼球。
一句話,有氣場。
「你是……?」賀朝陽狐疑地瞇了瞇眼,這女人看著有些面熟啊!
「是敘舊還是救人?」女人做了個二選一的動作。
賀朝陽不敢耽誤救人,做了個請的動作。
女人點了點頭,從腰際抽出一根行軍繩。
她不急不緩地向劉知夏走去,走到凌未面前時,還特意停頓了一下腳步。
「長得不錯。」手指輕佻地從凌未臉上劃過,「皮膚也好。」
「喂!」賀朝陽急了。
還不待發作,女人已經錯身過去了。
這是什麼人啊這是!賀朝陽瞪著女人的背影,那熱度,幾乎能把人燒穿個窟窿。
「擦擦!」偷著塞給凌未一包紙巾。
凌未無語地瞅了他一眼,現在救人要緊吧。
「劉知夏?」女人走到劉知夏背後,傲慢地問道。
劉知夏不吭聲,長髮依然隨風飛舞。
「跳樓很好玩?」女人慢條斯理地在行軍繩上挽了結。
劉知夏還是不說話,但是手臂已經慢慢鬆開了,身後眾人的心都揪緊了。
凌未死死地抓住了賀朝陽的手臂,這女人到底靠不靠譜啊!
一邊的警察也躍躍欲試,這女孩看來是真的存了求死的心思,可別讓這不速之客攪了他們的救援。
「這裡還不夠高。」繩結打好,女人伸直了手臂計算了一下距離。「下一次,也許你可以試試跳崖。」
話音剛落,劉知夏手一撐,身體已經離開了天台。
說時遲那時快,眾人忍不住驚叫出聲時,女人手裡的繩索已經快准狠地套在了劉知夏身上,就在劉知夏身體離開天台的一剎那,女人手腕狠狠一收,連人帶繩一把把人拖回了天台。
好險!眾人齊齊呼出了一口濁氣。
凌未的手指把賀朝陽的胳膊都掐青了。
「小夏!」紅姐一下子就撲到了劉知夏面前,抱著她哇哇大哭起來,「你嚇死紅姐了!嗚嗚……」
肖木也長吐了口氣,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兩名警察上前來,想要解開劉知夏身上的繩子。
可是不知道那繩結是怎麼系的,兩人拽了半天都解不開。
「別費力氣了,你們快勒死她了。」
女人伸手過來,只一拉一拽,就把繩結打開了。
不顧兩名警察瞠目結舌的窘狀,她一把抬起了劉知夏的下巴。
劉知夏的臉上還有一絲驚悸,跳樓未遂這種事不是人人都玩得起的。
「還知道害怕,不錯。」女人望著劉知夏墨黑的瞳眸,對視了好一會兒,才道:「死的方法有很多種,下一次選個沒人的角落自行了斷就好,別給人找麻煩。」
「我……」劉知夏嘶啞著嗓音,終於又有了活人應有的情緒。
女人打量她良久,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少得可憐的憐憫。
「如果你覺得自己的生活很辛苦,可以在警察處理完之後來找我,我想,我會讓你知道,什麼生活是比死還可怕。」
聽了她的話,眾人都被她對人命漠不關心的態度震住了。
賀朝陽看著她,終於想起來這女人是誰了!
「壞了,」他低聲對凌未說道:「女王來了。」
「誰?」凌未沒聽清。
賀朝陽待要細說,就見女人緩步走了過來,她笑著打量了賀朝陽和凌未一眼,看到兩人的相握的手臂,眼裡流露出一絲興味。
「賀朝陽?凌未?」語氣十足傲慢。
「你是……」凌未有些疑惑,這人怎麼認識自己?
「如果我想,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女人笑著比了比自己,「我,楚雲舒。」
嚇!楚女王!怪不得賀朝陽臉色那麼難看!
「你找我們有事?」
「沒事,純粹路過。」楚雲舒指向遠處的樓頂。
那裡停著一架小型直升機。
剛剛只顧著救人了,眾人都沒發現她是怎麼來的,現在再看那飛機,媽蛋不要太高端好不好!
「行了,事情了了,我走了。」楚雲舒揮了揮手,對賀朝陽和凌未說道:「那隻小貓要是拘留完了,記得送她來找我。」
賀鎮長和凌市長目瞪口呆,「怎麼找你?」
您那單位一般人連門都找不到吧?
看到兩人木愣愣的表情,楚雲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這笑讓她看起來非常非常的不懷好意。
「我聽說,你要娶我?」
凌未的手指從賀朝陽的胳膊上鬆開了。
「沒有的事!」賀鎮長義正言辭道。
「是嗎?」楚雲舒對他的態度不予置評,她轉身就往樓下走,邊走邊道:「回京城時,把那姑娘帶來當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