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和王倩決定明日一早再回衡陽,這樣可以得到一個下午的清閒,當然,二人最缺的還是睡眠。人的一生,和你最親近的,不是錢財,不是吃喝,甚至不是和你纏綿相親的戀人,而是當你疲勞至極的時候,放倒自己,那一種徹底的睡眠。二人正準備上黃府二樓美美睡上覺,上官雷卻來了。
上官雷是個精細人,一眼看出二人的疲憊,面帶難色。李虎問:「兄弟,你一定有事,說!」上官雷道:「我娘住在山裡,一輩子念叨自己沒見過什麼大人物,上官集上擺流水席,我娘不方便來,她得知集上歡迎的第一大俠李虎第一好官王倩竟是我可以叫上大哥大嫂的人,便讓我來請去家中作客!我見大哥大嫂如此疲倦,故有猶豫?」
王倩一聽,剎時去了濃濃的睡意,對李虎道:「李大哥,走,我們去上官家看嬸娘!」三人說走就走,王倩執意要拎些東西給老人,黃榮敏夫人立馬從自家找些老人補品之類打成一個包裹交到王倩手上。這上官雷的家不遠,就在黃府大宅後面的高山之上,這山亂石嵯峨,步步高陞劈陡著上去。
王倩問:「上官,你的家怎麼會安在這麼高的山上,這平時生活所需,上下多不方便?」
上官雷道:「我們這裡沒有走過日本人,以前卻多軍閥,這些軍閥比日本人更壞,仗著手中有槍在這一帶橫行霸道。我父親壯年時脾氣火爆,不服惡人,與前來徵糧的軍閥兵發生爭執,一扁擔將那軍閥兵劈死,卻被另一名軍閥兵開槍擊中胸口,父親奮起餘力再將那名軍閥兵也劈死,那一年我才七歲。父親臨死囑咐母親帶我上山避禍,這一避就差不多二十年,習慣了,我娘也就不願搬下山來了!」
王倩知道上官雷所說的軍閥正是李圓通生前的部隊,現在已改編歸入其它的部隊。
三人上到山頂,山頂上十分開闊,雲霧瀰漫中,原來不止上官雷一戶人家,四五戶人家的房子並成一排,青瓦磚牆,寬闊一溜到頭的禾場,禾場前一彎清水塘清澈見底。李虎想:上官兄弟終究是個能人,在這亂世中還可以賺下這份家業。
幾戶人家的男女老少全都集在禾場上迎接客人,幾個年長者站立陪著一個婦人坐在八仙桌前的條凳上,正是上官雷的母親。王倩見這麼多長者在場,自己的禮物卻是有限,拿不出手,便一把交到上官雷手上。
上官雷對母親道:「娘,你要見大人物,我給你請來了!這位是我大哥李虎,是全中國九刑十八獄的總舵大哥,這位是我大嫂王倩,是元首顧問哩!」上官媽媽招手把嘴對著上官雷耳朵輕輕問了什麼,上官起身來笑著對王倩道:「大嫂,我娘問元首顧問是多大的官?」
王倩挨著上官媽媽坐到條凳上又握住上官媽媽的手笑著說:「嬸子,元首顧問不是什麼大官!」
上官媽媽搖頭說:「王長官,你不要哄我,今天,上官集上擺流水席,你發表演講,我一雙腳癱了,不能去聆聽,可是雷子他叔伯嬸娘們都去聆聽了,他們回來學給我聽,你的水平氣度要超過那美國的林肯總統,他們又幫我去向於鎮長打聽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大官?於鎮長說,你們要問王長官的官職有多大,我只能告訴你們,蔣先生的官有多大,王長官的官就有多大!」
王倩聽上官媽媽竟然知道林肯總統,心中驚詫,又想:老人家繞這麼大彎子,必有難處來找我!遂說道:「嬸子,您有什麼難處請直說,我與李大哥都如同您的兒女一般!」
上官媽媽從王倩的話中感受到了力量,一揮手,說:「王長官,李大俠,民婦王彩金要向你們二位敬酒,雷子,倒上三碗酒!」上官雷一聽急了,對母親道:「我大嫂她素不飲酒,這道禮就免了吧!」
王彩金斥道:「雷子,說話要注意分寸,王長官是和蔣先生平級的中央領導,換在平時,我們能遠遠看到一眼都是福份,現在王長官竟和我坐在一條凳子上,你卻要掂量自己的身份,不要一口一個大嫂,我今天讓你請王長官屈尊上山來,是有求於王長官,怎能不講禮節,你叔伯他們告訴我王長官今日在流水席上一口喝下一碗酒面不改色,你就不要把你平時那一套兄弟的套口再掛在嘴上!快去倒酒來!」
李虎在側向上官雷使個眼色,上官雷進自家屋內又故技重施,倒了一碗井水兩碗酒,好在上官集人制的酒清澈透亮與井水一般形狀。
王彩金從兒子手中接過一碗酒來一飲而盡舉手照了碗底,對王倩和李虎道:「民婦腿不方便,不能站著敬酒,失禮了!」王倩和李虎亦一飲而盡。
王彩金見王倩飲酒飲得如此豪氣,更是佩服,遂下了決心似的說道:「王長官,你和李大俠的故事已經傳遍了這裡的每一個山旮旯,李大俠上一次在上官集緝拿李凱那個惡賊,那種英雄蓋世的場面讓人永生難忘。我也由衷地敬佩李大俠創建九刑十八獄這個江湖組織,可以讓坐牢的苦人們揚眉吐氣地活上一回。不瞞二位,我原是生在大戶人家的小姐,讀過四書五經和唐詩宋詞,雷子他爹生在貧寒之家卻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我義無反顧跟了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冤家,雷子他爹將兩個李圓通部隊的兵痞打死,也搭上了自己一條命。守寡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後悔,因為我的丈夫是一個活出了尊嚴的好漢。
「我帶著雷子到這山上避禍,雷子的叔伯們怕我們娘兒倆孤苦,便也都偷偷地搬到這山上來住,在山頂上造田劈土過日子。雷子長大又繼承了他爹的脾氣,見不得人受欺負,這脾氣讓他沒少坐牢,又做了這附近三縣七十二鎮的獄頭,也就是九刑十八獄在這一帶的大哥。
「雷子這種角色放在如今這樣的亂世,大家會把你當作好漢,可一旦到了和平年代,雷子就會被貼上土匪的罪名,我會經常問山外的情形,瞭解國際形勢,我知道小鬼子蹦不了多久了,我盼望抗戰勝利,又害怕那一天到來!因為我知那一天對我的雷子意味著什麼!
「王長官,一個女子可以長得像您這般美麗,還是我平生第一次見到,您就是救苦救難救人的觀世音哪!您讓李大俠走上為國效力之路是多麼聰明之舉啊!」
聽到這,王倩徹底明白了一個慈母的愛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