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虎睡到中午才被堂屋裡爭吵的聲音催醒,聽出來是王倩的小妹王箏在跟老姐吵:「媽讓我來請你們回家吃飯,這都有錯嗎?」王箏氣勢洶洶。
「爸不是嫌棄人家沒地位嗎?不回!你再不走,我扔你出去!」聽王倩這樣說話還是頭一回,感覺很新鮮,李虎睜開眼左右看看,見自己竟然睡在王倩的房間裡,想起昨夜背著王倩入房便睡著了,強盜就這麼進入了主人的房間。
「完不成任務,我沒法交差!」王箏開始大聲喊叫,「姐夫,太陽曬腳後跟了,起床啦!你岳父岳母叫你回家吃飯啦!」
王倩真動手了,把王箏推到屋外關上了大門,隔著門斥道:「再亂叫姐夫姐夫送你去集中營,跟日本人關在一起!」
李虎急忙出王倩的房間,卻一眼瞄見王箏笑吟吟的臉出現在大門側旁的窗戶口,傻冒的王倩還靠在大門背後打手勢讓李虎趕緊把身後的房門帶上。李虎輕輕合上王倩的房門,又開了客房取了衣服進浴室洗澡。
王倩開大門,看見小妹王箏正飛奔下山去了。
王倩驅車下山進入街區農貿市場買了些水果,又去煙酒鋪買了兩條父親愛抽的紫荊山牌香煙和一件紅酒。煙酒鋪生意慘淡,見突然來了一個大主顧,精神抖擻,慇勤到家。
王倩趕回夾河口小山寓所,李虎已將全身上下修理一新,鬍鬚剃得精光。王倩見這個視斯大林如同無物的男人去見自己的父母卻十分謹慎甚至不乏緊張,心中感動。王倩下車來,說:「李大哥,我都沒有問你願不願意去,便替你把禮物都買了?」
李虎道:「上次的禮物是蔣夫人給買,這次是你買,這樣沒有誠意,會被雷霹!」
王倩道:「可是我不買,你知道買什麼,去哪裡買,還有價錢?人家宰你到死,還會認為這個人出手這麼大方肯定是個貪官!你不要為這些細節動心思,蔣夫人怕你在重慶沒有歸屬感,說要為你購一處房子,我替你拒絕了。現在國家這麼困難,人們對公職人員普遍缺乏信任感,我們兩個人,我已經佔用了這一處房屋,不能再要,你就把無產階級做到底!」
二人上車,往王公館來。王公館在翠竹水雲之間,菜的清香遠遠瀰漫,與上一次不同,王倩之父王書恩與小女王箏一道接出門來,用竹竿挑起一掛長長的鞭炮辟里啪啦地放響,左鄰右舍蜂擁而來,圍觀王國醫家的大女婿,眾人嘖嘖稱羨,說這小伙子有關公之貌。
王夫人也急忙脫下身上圍襟趕出來,看著那麼高大的一個青年向她彎腰行禮,女婿上門來是她老年人生中最隆重的喜悅。鄉鄰們紛紛用竹籃紅綢蓋著禮物送入王國醫家來祝賀,誰人都有三病兩痛,王書恩平時對鄉鄰沒少幫忙。經過這段時日,鄉鄰們都已風聞王國醫家的大女婿竟是名滿江湖的李虎李大俠,是「寧可得罪蔣光頭,不要遇上虎鎖喉」這句街頭諺語的主人,又聽說李虎是蔣介石的把兄弟,更是讚不絕口。
王書恩兩耳塞滿鄉鄰們這些讚譽之詞,虛榮心得到滿足,對這個不名一文的傳奇女婿漸漸有了好感。
堂屋的客座上站起來一個不是鄉鄰的年輕人,向李虎拱手道:「李大俠,幸會,幸會!」
王箏介紹說:「姐夫,這位是重慶市民政局的張先生,專門過來替你和老姐辦證!」
王倩從遠處過來質問王箏:「小妹,張先生是你請來的?」王箏朝王夫人一努嘴:「老媽請來的,你是不是要把老媽給扔出去?」
王倩對張民政說道:「張先生,很抱歉,我和李虎還沒有發展到需要辦證的地步,在這裡吃過午飯,我送您回民政局吧?」
張民政知道王倩的地位,在重慶的高官中,無人能出其右,心中惶恐,卻又受了王夫人所托,不能不拿腔說兩句官話,遂鼓著膽子說道:「王長官,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您和李大俠情投意合,又都早就到了適婚年齡,難免不會擦槍走火,國家既有民政和婚姻法,您是民國之楷模,還得做出表率給四萬萬國民看不是?我聽說您和李大俠一來二往都同住在夾河口您的寓所,婚姻法上有非法同居四個字,相信您不會讓我們這些做小職員的為難?再則,我若能有幸替王長官和李大俠辦一回結婚證,何等榮幸,請您成全!」
王倩一笑置之,望一眼滿桌的酒菜,對張民政說:「張先生,您是領導,請上座?」
「萬萬不敢!」張民政說著自揀了一個側席位坐了。王書恩和王夫人坐了上席位,王倩和李虎坐張民政對面,下席位是王箏。李虎起身來向王書恩夫婦敬酒,一副準女婿的派頭。
王夫人問李虎:「小李啊,剛才張先生對倩兒所說的道理,你有什麼意見?」李虎道:「我尊重王倩的意見!」
王倩心中一動,她還是第一次聽李虎直呼「王倩」二字。王夫人向李虎搖頭,說:「小李,你是男人,以後就是一家之主,怎麼能事事都聽從女人的意見,這要是傳出去,那些叫你李大俠的人會怎麼想。我只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娶倩兒作你的妻子?」
王倩一摔筷子,叫道:「媽,這是該我來問的話,怎麼輪得到您來問!」
王夫人卻不理王倩,只盯著李虎,李虎鄭重起來,向王夫人鞠躬答道:「我很願意!」
王夫人點頭,對張民政道:「張先生,這就行了,您就替他們兩個登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