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倩看了身後兩個日本浪人一眼,回過頭來依舊不動,她在等待所有的腳步向她靠近。
李虎和加籐還有一段距離,兩個日本浪人先到,一邊一個,笑嘻嘻地俯身看著王倩,這個女人比先前抓到的那一個更加動人,二人對了一下眼神,四隻枯乾的手對準王倩身上的四個方位同時猛壓下來,王倩就在二人對眼神的瞬間消失了,立在五步之外,槍口已對準一個浪人的溜光的腦門,另一個試圖解圍,卻被一個鐵塔般的巨人攔住了。
巨人當然是李虎,李虎對王倩道,朋友,你替我看管一下加籐,這兩頭倭豬讓給我練練手,老子一雙手整整十年沒有開市了!
這個時候開槍必將招來蜂擁而至的大量日軍,的確不好,王倩點頭一縱身落到加籐身前,加籐的褲子鬆垮半落至膝,他的皮帶被用來捆住反剪在松樹後的雙手,雖是酷熱天氣,加籐在夏裝軍服內仍然穿著乾淨的白襯衣,肥大的白色內褲鼓蕩在風中,襯托著兩條瘦腿。
加籐心潮激動,熱切地望著王倩,說,又見到您了!
王倩木無表情,冷冷的槍口壓上了加籐的太陽穴,警惕著山下的動靜以及李虎與兩個浪人的對決。
李虎把駁殼槍插入後腰,屹立不動,向兩名浪人勾動手指。兩浪人浸淫武學,見李虎棄槍不用,十分佩服,不願以二對一,一人退後觀戰,一人作抱球狀雙手滾動而前,逼近李虎。
李虎睨斜雙眼,去你母倭豬的彎彎道道,他運足千鈞臂力,緩緩橫出一手,五指若山。()王倩見李虎出手之勢也不由暗生敬意,偏偏那個浪人不知道避其銳鋒,竟然左手搠向李虎手腕背處抓住,右手欺向李虎掌心想來一式四兩拔千斤,李虎冷笑一聲扣住浪人五根手指,骨節盡碎,反手握住浪人脖子,只一握,浪人的脖子瞬間收縮成一根槍管粗細,雙眼鼓出,舌頭外洩,已然氣絕。
王倩看出兩個浪人並沒有多大本事,江五應該不至於落敗,就在此時,果見江五用一個黑網兜網著一個大活人上山來了,網中人正是蜷曲成一圈的吉丸。江五看見兩個浪人已經死了一個,另一個卻要逃走,用手中網兜橫掃過去未果,她扔下網兜縱身撲去一把抱住浪人,浪人從未見過如此打架方式,一時不知所措,就在錯愕之間,江五已經抱住他的頭顱,只一扭,浪人的頭顱旋轉三百六十度,登時散盡三魂七魄,一雙死人眼發出悚人的恐怖之光。
網中一直掙扎的吉丸也被這場景嚇得發抖,江五一把抄起網兜,有如拎著一隻老公雞一般輕鬆。李虎見江五的殺人手段與自己類似頓生敬意,二人惺惺相惜,一道來到王倩處。
王倩要將網兜鬆開,江五不允,說,我剛才下山去,還從那閣樓後窗進去,就被這網兜如同捕麻雀一樣罩住了,那兩個死鬼想佔我便宜卻被這老鬼喝開,並讓他們上山來抓妹子,我想妹子何等本事不至於吃虧,這老鬼隔著網兜在我身上又摸又掐,我只能在網兜內撐開雙手,本來恨極要扭斷他的脖力,又想留著他對妹子有用,只好掐住他的脖子命令他打開網兜,將他擒上山來。今日不弄死他,也要他脫皮受罪。
江五說罷一腳橫掃打在吉丸臉上,嘴角鼻子流下血來。王倩阻止,說,這老鬼經不起三五下,說著還是將塞入吉丸口中的半截衣袖拔了出來。
李虎盯住王倩問,我的三個兄弟是不是你殺的?王倩道,民族敗類人人得而誅之,是我殺的,你想怎樣?李虎道,你今天救了我一次命,待我還清這個人情之後,我必殺你為三位兄弟報仇!
王倩道,你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把這個人情還清?李虎問,怎麼還?王倩道,你把加籐給我,從此,你不欠我任何人情,等我們一道離開了這塊是非之地,你可以隨時找我報仇!
加籐一開始見王倩把槍嘴壓在自己太陽穴,不免心灰:我一顆熱心而來,外人均以為我是大義救山野,難道你就一點看不出我是擔心你的安危而來?現在看上去王倩好像在要李虎把自己給她,心中又剎時溫暖:落在李虎手中最後難免一死,落在王倩手中就求生有望了。
吉丸從對話聽出李虎並非重慶份子,心中悔恨不已,他的上下頜骨已經被衣袖塞得脫位,痛苦不堪,想對李虎說話卻說不出。佐籐見狀對王倩道,長官,請您幫吉丸長官接一下嘴巴,時間長了就不好救了?
這時,李虎考慮好了,對王倩說,我同意把佐籐轉讓給你,條件是我跟你們一起去你們的駐地,等你事了,我要和你單挑,你贏了,就當我們虎豹豺狼四兄弟技不如人,一同去與閻王大哥喝酒了;如果你輸了,我會取你的人頭為兄弟報仇!
王倩萬萬想不到李虎做人做事竟如此公平仗義,應道,李大哥,你太客氣了,一言為定!
王倩吩咐江五把佐籐放下來,自己去替吉丸接頜骨。
江五見佐籐雙手反剪在松樹之後用皮帶綁著,褲子半落,滋味並不比吉丸好受,他卻替吉丸著急,心想:這個人並非大惡,又對妹子一汪深情,別人看不出來,我卻知道,可惜你是個小鬼子,是犯我疆土凌我同胞的敵人!
江五鬆了皮帶交給佐籐,低聲道,我不綁你,你可別想跑!王倩回頭大聲喊,把佐籐雙手綁在背後,她一手拉住吉丸頭頂,一手往後一拉再使勁一送,吉丸一聲嚎叫跟殺豬似的。
山下面山野露出個頭來大聲喊,李虎,不要傷害我們長官,否則你也活不了!江五把槍指向佐籐,命令佐籐向山下喊話,佐籐喊道,山野君,我是佐籐,我現在落在重慶份子手中,還有吉丸長官也在這裡,你們要以吉丸長官生命安全為上,不要輕舉妄動,對方提什麼條件,你們要酌情盡量答應!
吉丸從劇痛中恢復了頜功能,勉強可以說話,他用中國話對李虎說道,李虎,汪主席是你的恩人,我們大日本皇軍又是汪主席的恩人,我也曾兩次救你性命,你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你不要被壞人利用啊!
江五向李虎喊,李大哥,我們都是華夏兒女,吉丸老鬼才是最惡毒的壞人!
李虎向江五點頭道,五姐,江湖上素聞你的大名,兄弟再不上這老倭豬的當,他明裡讓我們四兄弟做保鏢,暗中又讓兩個狗屁浪人盯著我們。李虎說罷一腳踏在吉丸臉上。
吉丸喊,當我放屁,不說了,不說了!王倩當先開路,江五押著佐籐和吉丸,李虎斷後,一行人下山。山野率眾士兵蜂擁而來洞開一條通道,人高馬大的李虎手握雙槍威風八面,睨斜著對他恨之入骨的山野和眾鬼子,掩護眾人揚長而過。
王倩經過防區大門前方一簇水竹時,一眼瞟見父親在水竹中折斷一根枝椏倒掛著,這是父親已經平安回去的暗號,心中又一塊石頭落了地。她取出筆用煙盒紙寫了一行字,取下髮簪來穿上。
萬不甘心的山野偷偷瞄準行在最後的李虎,一支紅纓鏢越眾而來擊入山野的槍口,原來是一支繫著紅絲綢的髮簪,簪上穿著一張煙盒紙片,上面用日文寫著:
山野君,佐籐君很快就會平安歸來,戰爭歸戰爭,請對逝去者保持尊重,豹豺狼三位的遺體請遷往後山入土為安!謝謝!中華民國戰士,王倩拜上。
耳明眼亮的李虎明白王倩又一次救了他一命。佐籐回頭向山野厲喝,山野君,請以吉丸長官的安全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