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是安監局的學習會,風吹雷打不改變,局長不在,就由李副局長主持,有多少人,就多少人參加學習。()
三點開始,大家都很準時,局長踩著鐘點最後一個到,還沒坐下,就看了一圈圍坐在會議桌的人。
「都齊了嗎?」局長問主任。
其實,不用問也知道,就那麼幾個人,掃一眼都看在眼裡了。
「司機呢?」
主任問:「司機也要參加嗎?」
「以後學習會,全體都要參加。」
劉副局長說:「總得安排個人聽電話吧?」
局長說:「現在是什麼年代?一人一台手機,還有通訊補貼,有必要死守著固話嗎?」
劉副局長開玩笑地對主任說:「以後,節省點辦公開支,把所有的固話都拆了。」
局長說:「你說話可要負責任。」
「不是要更新觀念嗎?」
「更新觀念不是亂來!」
林志光已經習慣了這種唇槍舌劍,一個板著面孔,一個笑嘻嘻,然而,都當仁不讓。
有短信進來了,每次開會,都會自覺地把手機調到靜音。
——又狗咬狗了,不管什麼時候,逮著機會就咬!
橢圓型的會議桌可以坐十幾人,七八個人坐得很鬆散,林志光抬頭看了一眼坐對面的王鳳嬋,她還在發短信。
——你不要說話,保持中立。
學習會的內容是,如何汲取「表叔」的教訓。
局長說,表叔事件,大家都知道了,一個微笑,揪出一個貪官,給我們行業抹了黑。上面要求我們好好汲取教訓,防止再有類似事件發生。
「大家談談看法,要從哪些方面汲取教訓?」
以往的學習會總是讀文件,談理論聯繫實際,大家熱情都不高,這種自由發言的形式,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有人說:「他太不注意場合了,那種狀況下,怎麼可以笑呢?」
有人反對,說:「其實,也太牽強了,檢查事故現場,總不能全過程都繃著臉吧?有可能遇到熟人,比如交警,打個招呼,笑一笑,總可以吧?一個『卡嚓』,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任何會議對林志光都是一個模式,只帶耳朵聽,帶筆記,從不發言,管它什麼教訓,對他來說,還太遙遠,就算自己在那種場合咧嘴笑,也不會有人注意,更不會查他的**。
大家還在議論。
劉副局長卻說:「我認為,表叔不是一直在安監部門工作的,他應該是從其他地方調過來的,在那邊受的賄,到安監曝了光。」
「有可能。」
「這麼說,我心裡還平衡一些。」
「我也認為,安監部門不會有那麼大的貪官。」
劉副局長笑著說:「我們這裡,只有局長是從外單位調來的,局長,你千萬不要像表叔,到了我們安監才出問題,否則,人家真以為,我們一個個都肥得冒油。」
大家彷彿明白了他插話的目的,本來很熱烈的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
局長說:「你可以實名舉報,叫紀委查我!」
劉副局長還是笑,說:「我這不是開玩笑嗎?」
「開玩笑也要看看什麼內容。」
「我可沒想那麼多,見大家挺揪心,說點輕鬆話題,活躍活躍氣氛。」
李副局長只好打圓場,說:「局長不喜歡開這種玩笑,以後,劉局長別再往那方面扯。」
突然,守電話的司機衝了進來,「光」一聲,用力過猛,門撞在牆上,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出事了,著光了。」
所有人「呼」一聲站起來,很有一種奪路而逃的味道。
畢竟,還是領導鎮定,局長問:「哪著火了?」
「那個,那個什麼廠,我忘了。「司機結結巴巴地說,」剛才還記得的。縣府辦打電話過來,叫我們馬上趕到事發現場。」
「到底是什麼廠?」
「包,包裝廠。」
「那家包裝廠?」
司機直撓腦袋,局長的手機響了起來,彷彿也是此時才聽見,外面街上消防車的呼嘯聲。李副局長對司機說:「快去準備,打著車等我們行動,千萬不要再出岔子。」
司機漲紅著臉說:「還不知道去哪間廠呢!」
「不用你知道,只要你別打不著車就行了。」
有經驗的人都知道,局長那個電話是縣領導打進來直接部署任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