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將秦孟遙死去給許義帶來的痛苦沖淡了不少,同時也給許義提供了很強的動力。因此,第二天許義起床的時候,精神狀態都好了不少。
按照計劃,他今天要去赴一個很早就應該去的約拜見王忠嗣。
來到回紇會館門口的時候,竟見磨延綴立穿戴整齊,也在那裡,許義不由好奇道
「小蠻,你一大早這裡幹什麼?」
磨延綴立理了理自己腰帶,笑道
「王將軍有請,我也想搭個便車去見見他。上次他對我的敷衍我可沒忘呢,這次我定得再好好會會他。和這些老狐狸打交道可是提升博弈經驗值的最快辦法。」
許義無奈只得同他一併來到王忠嗣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府。
天下兵馬大元帥,這個職位從來都不是大臣應該享有的。當年,隋煬帝就給自己加封天下兵馬大元帥,太宗也曾任過此職。但,今天,玄宗竟然將這個職位封給了王忠嗣,不得不說,這是本朝以來最大的殊榮。也彰顯了玄宗對王忠嗣的巨大信任。
不過,在擔任天下兵馬大元帥後,王忠嗣便卸去了河西節度使及隴右節度使的實職。從這一點看,對王忠嗣又不知道到底是幸而不幸了。
元帥府門口站立的乃是王忠嗣的親兵,看上去雖貌不驚人,許義卻毫不懷疑他們所能爆發的力量及對王忠嗣的絕對忠誠。通報過後,王忠嗣的親兵隊長孟超迎了出來。
他和許義磨延綴立在陽關集就曾見過,彼此都還有一些印象。他對許義笑道
「當年一別,不想此時方再見。許公子少年英豪,名震長安,元帥果然沒有看走眼!」
許義亦是笑道
「大人過獎了,小人剛剛才大難不死,現在還是來找元帥尋求保護,那裡談得上什麼名震長安!」
「哈哈,許公子過謙了。兩位這邊請,元帥已經在客廳等著你們了!」孟超並沒有一味的客套,他的言行都帶有軍人特有的簡利利索。他帶著二人很快便穿過迴廊,假山,到了元帥府的主客廳上。
「將軍,許公子和磨延王子到了!」
「好,你先退下去吧。」一個平穩的男中音響起,不是旁人,正是王忠嗣。他現在並沒有穿著甲冑,而是一寬鬆的大夫服,手中還捧著一卷《南華經》,此時在屋內吩咐道。
孟超答應一聲便退了下去。在王忠嗣面前,許義和磨延綴立都還沒有托大的底氣,躊躇著是否應當直接闖進去。王忠嗣先在裡面笑道
「許義,磨延綴立,你們不要多禮,都進來吧!」
兩人這才走了進去。磨延綴立看了看主客廳,但見這裡光線明亮,空間闊大。擺放的玩物陳設均是出自內廷的精品,不由不滿道
「王將軍厚此而薄彼,上次我來將軍只是在書房就隨便把我打發了,現在小娘前來拜見,就安排這麼華貴正式的客廳,可見你有偏見。」
王忠嗣本來一直背對著他們,聽的這話,回轉頭來。
這是許義除灞橋外第一次見到王忠嗣。但見他滿面笑容,完全沒有揮兵百萬的肅殺之氣。而此時的他手中拿著《南華經》,更像一名文臣而不是武將。不過,他的笑容裡面卻給人一種深淺難測的感覺。
「磨延綴立,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和骨力佩羅大汗真是別無二異。」王忠嗣歎了一口氣。又道
「可惜他竟然是被人刺殺,而不是戰死的!」
磨延綴立一愣,討論的是他的父親,他的臉色一下便凝重起來。
「小人見過王將軍,早有心前來拜見,可惜一路凶險,今天還能見到王將軍都算是老天格外開恩了!」許義笑著拜見道。
「許義,我們是有多久沒見了?」王忠嗣放下手中的書,笑著對許義道。
「若是從陽關集算起,怕也有一年了!」許義笑道。
「一年時間啊!其實一年時間並不長。可就是這一年時間,你都可以把長安攪個天翻地覆。」王忠嗣歎道。
許義忙忙笑道
「王將軍可不要這麼看得起我,好多事情跟我可沒關係。」
「表面看似和你沒關係,可是都是因你而起。本來很多衝突說不定還要十年八年才會明面化,現在可好,一股腦的全部到檯面上來了。」王忠嗣笑道。
「其實我也想說我很無辜。我根本就不想捲進去,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啊!」許義歎道。
「你我倒相信,偏你身邊又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磨延綴立。事情終於朝著無法收拾的地步發展了。」王忠嗣笑道。
磨延綴立忙忙的在一邊抗議
「王將軍你不能冤枉我,我也是想天下太平。你這麼說搞的我像是一個殺人狂魔一般!」
王忠嗣笑了笑,看著磨延綴立,道
「你若是想天下太平,便不會煽動與襖教的惡鬥,更不會主動成立回紇商行在長安爭取地盤。也不會和太子斗的你死我活了。」
磨延綴立不服氣道
「王將軍這麼說我可不同意。分明就是他們一味的想謀害我們,難道我們要坐以待斃?」
「若不是回紇這幾年瘋狂的拓展地盤,也不會有這些衝突了。」王忠嗣淡淡道。
「草原永遠都是這個情況,王將軍應該明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磨延綴立亦道。
「所以你不能說天下太平。或者每一個想博弈天下的人都不能說為了天下,真為了天下也不會讓其他人殺的你死我活了。」王忠嗣道。
磨延綴立一時語塞。
許義在旁笑了笑,他聽得出王忠嗣這番話不是隨口而發,而是有的放矢。道
「王將軍是真的想天下太平。」
王忠嗣一笑,道
「只要世界上還有有野心的人在,就永遠不可能太平。我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早不會那麼天真。我只是想盡可能的讓黎民百姓少受一些牽連。所有流血衝突背後真正受傷的還是那些手無寸鐵的弱者,百姓!」
「難得王將軍有這番氣魄!」許義由衷的讚道。
「不過這樣也不好,起碼很多人不會理解你。反而覺得你古怪多事,就像現在,你們肯定會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站在太子這邊!」王忠嗣笑道。
許義和磨延綴立相視一笑,並不說話,算是默認。本來關於王忠嗣選哪邊的這點話題他們還在想怎樣找時機提起,現在既然王忠嗣主動談起,他們也就無所謂了。
「在你們心中,你們肯定覺得太子小肚雞腸,又蠢又笨,而且還目光短淺,最後還好色誤事!」王忠嗣毫無避忌道。
聽的這話,磨延綴立忙忙道
「王將軍,這些話可都是你說了,我們什麼都沒說。你是明白的,我對我們仁愛慈悲的太子殿下一直都是心懷崇敬,絕對不會有一絲不敬。」
這話太假了,假的王忠嗣都哈哈大笑起來,他道
「你和你爹果然是同一路貨色,在我們唐人中混久了看來也不是好事。」
磨延綴立得意一笑。王忠嗣笑過後,繼續道
「很多事情並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若真是那般不堪,皇上也不會將李亨立為太子了。他本來一路順風順水,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了你們兩個。而且自以為是的和你們為敵,才致於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聽將軍這個話,看來並沒有把我們看做敵人啊!」磨延綴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