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短夜長夏消涼,秋去驕陽冬臨雪。這句諺語的意思是指春天的白晝很快便會過去。而因為白天的美好,夜晚因此顯得更是漫長。許義覺得一點也不錯。
他們從李光弼處接回李啟綱等人時,還未到正午。離晚上的宴會足足有四個時辰。本以為十分充足。結果到處耽擱一下,到了下午子時,他的行頭還沒有完全置好。顏令賓徐月英更不用說,一直都在房間裡面忙亂。
「月英,我的黑邊鑲金錦絲腰帶呢,你給我放到那裡去了?」許義闖進徐月英的閨房,急道。
迎頭卻看見徐月英坐在床沿上,端著個碗不知在喝什麼,晃悠著腿十分悠閒的模樣。許義氣苦道
「你都弄好了,也不幫我一下。我的東西都是你在收拾。現在你還不管不顧了?」
徐月英放下碗,調皮道
「我本來是要管的。可是小青姐姐在這裡,她比我專業多了,我怎麼敢越俎代庖呢?」
「你還說,小青生了我的氣,我現在都不知道如何挽回呢!」許義怒道。
「小青姐姐那裡是這麼小氣的人。你看,這碗雪梨寒薑湯就是她給我和顏姐姐熬的。小義哥你要不要喝一點?」徐月英仍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小青幹嘛給你們熬薑湯?」許義不滿道。
徐月英嬌嗔許義一眼,白道
「小義哥你可忘了,剛才入門時你給下人吩咐我們受了風寒,不能下車。小青姐姐信以為真,可就記在心裡面了。剛才專門熬了驅寒的湯給我們!」
許義氣道
「你們明明都沒病,幹嘛還麻煩小青!」
徐月英笑道
「本來沒病。但是小青姐姐雪梨寒薑湯都熬好了。我若實說,豈不是涼了她的一片苦心。再說雪梨又是清熱潤肺,保養肌膚的東西。多吃幾片也是好的。」
許義正要批評她幾句。徐月英卻是連連給他做眼色。許義扭頭一看,見小青正走進來。許義忙笑道
「小青,我都說過,這些小事你讓其他人去做便是了,何必自己辛苦。」
小青冷冰冰的看著他,也不說話。逕自將一個東西塞到他的手上。許義低頭一看,可不正是自己要尋找的腰帶。除卻腰帶外,其他自己想要之物一應俱全都齊便。他大喜道
「小青,果然還是你最明白我,我都沒和你說呢!」
徐月英也拍手笑道
「我怪說小青姐姐正說著話,怎麼就出去了,原來是給小義哥找東西了。」
小青繃著臉,道
「公子在外面大呼小叫,會館就這麼大,誰聽不見呢!」
許義喜滋滋道
「小青,你不生我氣了?」
小青悶哼一聲,閉上口不說話。徐月英覷著小青的臉色,笑著將許義推了出去,道
「你還是快出去換衣服吧,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許義只得退了出去。
又是一番忙亂。三人終究還是在約定時間前弄好了行裝,並排著走出回紇會館。眾人看著,均是讚歎不已。徐月英和顏令賓自不用說,光彩照人。許義也是膚白貌美,經過細心的收拾,更顯飄逸俊秀。站在二女之間也不限突兀,反倒很般配。尤其和徐月英,二人裝束上細節互相呼應,細心的人稍稍細看便可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
馬車上午回紇會館便已經預備好,三人上的馬車,很快便到了皇城根下。
今晚的宴會甚是隆重,設在宣武殿太極宮內。如此隆重的原因有二,其一便是今天的主客王忠嗣!
王忠嗣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是軍中第一號人物。在他職權最盛時,兼任河西、河東、隴右三鎮節度使。掌握了天下雄兵十分其六。雖然後來辭去了河西、隴右節度使,但威望絲毫未減。更何況,他在河東經營十六年,打造出威震天下,雄霸西域的第一雄兵河東軍。
這支軍隊只要在河東,無論是突厥,還是樓蘭,還是吐蕃,又或者回紇。都得老老實實的呆著,絲毫不敢異動。
更何況王忠嗣雖然受盡恩寵,職權極高。卻始終堅持與士卒同甘共苦,不享受絲毫特殊待遇。而他的家人也是有古樸遺風,絕不仗勢欺人。因此在軍中還是民間都有極高威望。
最後他這次回來,還是獻俘。他解決了困擾唐朝以及漢以來中原數百年的大患突厥。東突厥直接被打殘。西突厥被打到樓蘭以西。這是舉朝同慶的大事,於公於私,皇帝都必須要重賞王忠嗣,獎勵他的功勞。
第二個原因便是長安現今的局勢。原本平衡的幾方勢力經過連連的意外,現在正經歷巨大的震動。所有人都在往己方爭取力量。
王忠嗣隸屬軍方,向來屬於太子一派。但太子目前式微,他的左膀右臂之一莫家都被抄了。眾人不得不懷疑王忠嗣的動向。而皇帝目前也沒有任何表示。
作為可以影響政壇的少數幾隻力量。王忠嗣的地位顯得更加重要。他參與到那一方,那一方的力量便幾乎可以獲得顛覆性的轉變。因此,所有人都不敢有絲毫怠慢,都想盡最大努力,將王忠嗣爭取到自己陣營來。
也因為這個原因。原本只是儀式化的城門迎接,都贏來了包括李林甫、太子一眾大員的親自出馬。
而今天晚上的宴會才是重頭戲。
所以許義三人下的車來,發現原本冷清的宣武門竟被各色馬車堵住了。一些龜縮在家中,幾十年都不出門的老臣今天也不怕猝死街頭,顫顫巍巍的到了。大家相互招呼中的客氣反讓氣氛更顯凝重。
門口的黃門太監較之平日也多了一倍。他們既要檢查來往諸人的官牒,又要負責給這些朝廷大員指引道路。忙的昏頭轉向。還不能有絲毫謬誤。這些來往大員拿彼此沒辦法,殺了他們出氣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許義帶著二女步行到宣武門口。負責接待的太監看著許義,疑惑的睜大眼睛。許義將官牒遞給他,笑道
「公公可有問題?」
太監一愣,忙忙笑道
「沒有,沒有。許公子兩位小姐請隨小的來!」
許義微微一笑。他冒充憐兒在李月的青嵐宮時和這個太監有過一面之緣。但宮中的規矩是,只能知道該知道的,也只能說該說的。若是破壞,難免惹來殺身之禍。想必太監已然認出了他。但沒敢說。
「這位公公怎麼稱呼?是在那位貴人手下當差,我們以前是否見過,看上去很面熟啊?」許義笑道。
太監身體明顯一縮,忙恭敬應道
「回許公子的話,小的叫壽春,是乃青嵐宮月公主手下當差。以前並沒見過許公子,定是宮中人多,彼此相貌也相差不大,公子一時錯認也是有的。」
「這樣哦。」許義點頭笑道,他不再多話了。
穿過了宣武門,又是一段迂長的迴廊。前面已經有很多大臣了,他們三三兩兩笑著說話。太監跟著他們後面垂頭走著。壽春只管引路,許義便笑道
「壽公公,這次請了許多人嗎?你們都抽調了出來?」
壽春忙笑著應道
「回公子的話,請人乃是內務司所掌。小的並不清楚,只是這回估計人手不少。」
「好。」許義道。
又走了一段,前方有帶刀侍衛把守。所有的太監到了那裡,都停下了。壽春也笑道
「許公子,二位小姐,過了那道門,拐彎走上十步便是太極殿了。」
許義看著他,笑道
「壽公公一路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