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土罐子被摔碎,我頓時有些懵住,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看著四分五裂的陶瓷碎片。和從罐子裡摔出來的灰色的粉末。
你……你們在幹什麼?耳邊傳來守門大爺的一聲大喝,接著我的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
我被守門大爺拽著手臂往後甩開,我想解釋,可才說出『對不起』三個字,就被守門大爺更大聲的吼聲止住:龜兒子娃娃,你都幹了些什麼,滾開,給我滾開……
我滿心地只有抱歉,也不管守門大爺接受不接受,只弓著腰行禮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爺你別生氣,我……我現在就幫你撿起來。說完我便蹲下身去,不想肩頭被守門大爺一推,我整個人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
守門大爺回頭狠狠瞪了我一眼,過一會似乎想起了什麼,罵道:又是你,又是你這個小兔崽子,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叫你離我遠點,離我遠點,你是不是沒長耳朵,還是你的記性被野狗吃了?給我滾。趕緊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
我不知道守門大爺是因為我們擅自闖進他的住所而生氣,還是因為我打壞了他的土罐子,聽著他的罵聲,我只覺得眼睛酸的很,感覺有眼淚欲從眼眶流出來,我忙吸了吸鼻子,低著頭不住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守門大爺根本不聽,抬起一腳就踢在我的小腿肚上,更加嫌惡地罵:我叫你滾沒聽到嗎?你是不是還不動?好,你不走……話到這裡停下來。我詫異他想幹嘛,抬頭卻見他在房間裡四處張望,幾秒之後鎖定牆角的一把鐵鏟子,我嚇一跳,哪裡還敢有半點停留,眼淚不留了,歉也不道了,忙一骨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朝門口跑去,身後同時傳來趙叔叔的聲音:老哥,你等一下……
滾開,你也給我滾出去……守門大爺的聲音。
老哥。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一下,只要你回答了我,我馬上就走。趙叔叔的聲音,語氣肯定。
滾出去,我不想聽你的問題,更不會回答你的問題,你給我滾,再不走信不信我就用這把鏟子伺候你?守門大爺的聲音。
我跑到門口才敢停下來,借助牆遮住身體,探出半個腦袋望著房間裡的狀況,守門大爺手裡果真舉著鏟子,而趙叔叔站在他面前,雙手拽著他的手腕,守門大爺想掙脫,怎奈他和趙叔叔年齡上的差距造成他們力氣上的差距,任他如何扭動都無法掙脫開趙叔叔的束縛。
儘管這樣,我依舊有些怕怕的,守門大爺一向比較怪,他說的話我絕對相信,就像上次他用拳頭大小的石頭砸我和余霜一樣,我不由地小聲說:趙叔叔,要不然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來……話音剛過,不想守門大爺越加上火,突然一個掙扎,瞪著我的方向大罵:你個小兔崽子,你還敢來,你信不信老子打瘸你的腿?
我一個激靈,身體縮了縮,聽趙叔叔說:易娃子,你就在門口呆著,我有幾句話跟老哥說。
我有些擔心,擔心守門大爺對趙叔叔下手,於是重複說:趙叔叔,我看我們還是明白白天來吧……我想的是明天上學,我多叫上班上的幾個同學壯膽,守門大爺就算如何生氣,也不敢對我們下手吧,但是現在夜深人靜,我們又是擅自闖進學校的,就算守門大爺狠抽我們一頓,他也是有理可說的。
你先等一下,我只和老哥說幾句話。趙叔叔說。
滾開,我跟你們沒什麼可說的,給我滾!守門大爺想掙扎,卻掙扎不開,只能嘴裡不住咆哮,我縮了縮脖子躲在牆壁外,在房間裡掃視,希望找到一件可以當作武器的東西,至少如果守門大爺真對趙叔叔不利的話,我可以借此做防衛,不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趙叔叔接下來的一番話,便讓守門大爺不自主地止住了衝動。陣歡女巴。
趙叔叔說:老哥,你先聽我說一句話,說完之後你再考慮要不要趕我們走,行不行?
守門老頭不回答也不決絕,用一雙憎惡的眼神盯著趙叔叔看。趙叔叔看一眼從土罐子裡灑在地上的灰色粉末,說:被易娃子摔碎的這個罐子,裡邊裝的是骨灰是不是?
守門老頭原本就睜大的雙眼,此時更鼓得似青蛙,拿著鐵鏟子的手鬆了些,楞了半會突然低下頭,忙否定說:你在說什麼,那只是普通的灰,哪是什麼骨灰,你們趕緊走,不然我真不客氣了。
趙叔叔說:不瞞老哥,我從十多歲就開始接觸死屍,無論全屍,還是骨灰,我見過的不計其數,所以你不用騙我,我只要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而且我猜測,這罐子裡裝的,恐怕不只是一個人……
一句『骨灰』已經叫我驚得不行,在加上一句『不只是一個人的』,讓我頓時有點呼吸困難的感覺,我忙用手在胸口撫了撫,聽守門大爺小聲問:你怎麼知道?語氣裡充滿了驚訝與錯愕,其實我也想問趙叔叔這個問題。
趙叔叔並不回答,只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緩緩將鐵鏟子從守門大爺手裡取過來,丟到一邊,然後又從他自己包裡取出一塊紅布,鋪在地面上,輕輕將骨灰捧到紅布上。整個過程都沒說話,而守門老人也不說話,就直愣愣地盯著趙叔叔看,臉上全是詫異,似乎在等著趙叔叔的回答。
趙叔叔一邊收拾骨灰,一邊像是自言自己地說:不管老哥你有什麼目的,死者入土才能為安,你這樣把他們留在家裡,無論對你,還是死者,都沒有好處。正好我懂一點看風水的事情,不然在附近找一塊地,將他們一起安葬了吧?
守門大爺聽到這句話頓時不樂意了,一把推在趙叔叔的肩頭,冷冷說:我自己的事情,用不著你過問。
趙叔叔並沒有像我之前那樣被推倒,而是向後仰了仰身體,乾脆站了起來,從上往下看著守門大爺,說,其實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我已經猜出來了。這些骨灰的主人肯定是你最親近的人,你不讓他們下葬,不是因為你不捨得,而是你要留著他們做一件對你而言更重要的事情,我猜那件事情是不是和你留在學校裡有關?
話到這裡聽了一會,我明顯看到守門大爺手上一抖,過一會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趙叔叔並不理睬守門大爺的話,開始慢慢在房間裡走動,說:我聽易娃子說,你在這個學校做了很多年的守門工作了,你為什麼這麼堅持做一個沒有什麼工錢的工作?我想就算你在家種地,也比現在這樣過的充裕吧,但是你不願意回家,那就證明這個學校裡有你割捨不掉的東西,或者是人,又或者……
說到這趙叔叔搖了搖頭,並沒有將這句話繼續下去,而是換了一句話說:聽說你在學校的時候,從沒有什麼人來看過你,我想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沒有親人了?
你在亂說什麼,誰說的我沒親人,我有兩個孫兒……守門大爺突然一陣緊張,說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快速站起來不住將趙叔叔往房門口推:我的事用不著你過問,給我走,都給我走!
我覺得氣不過,躲在門口小聲嘀咕:我看趙叔叔的猜測一定是對的,這麼多年你一直留在學校,平時又不准人進你的房間,肯定是在計劃什麼見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