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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出茅廬 073章 借屍還魂 文 / 木木阿三

    我扶著耿大爺的手,明顯感覺到他的手不停地在顫抖,沒過一會,聽他小聲說:陽子就是在那個石板上出生的。

    我注意力在趙叔叔二人身上,一時沒太聽清楚,忙問:耿爺爺,你剛說什麼?

    耿大爺雙手捏成拳頭,緩緩道:一年半以前,陽子他媽就是在那塊石板上把陽子生下來的。

    雖然之前聽楊平說過陽子是在這個斜坡上出生的,但是那時我不知道具體的位置,現在知道不免有些吃驚,而且……此時趙叔叔和石老頭一直不停地圍著石板轉,似乎在說那塊石頭一定有什麼問題。

    耿大爺繼續小聲嘀咕:陽子出生那天,這個地方的鑼鼓聲比平時大很多倍,而且那天給陽子媽接生的人裡頭有好幾個我都沒見過,後來我問過村裡頭的人,他們都說那天沒有外村人來過。

    所以耿大爺見到的那些接生的人,其實都不是人?

    這句話是我自己想的,不過我估計這也是耿大爺的想法。因為耿大爺接下來說:陽子就是個鬼娃,肯定是那些髒東西藉著他的胎氣出生,真正的陽子恐怕早就死在他娘的肚子裡了。

    我突然覺得全身一陣顫慄,忙將手伸進兜裡,裡面放著早先趙叔叔給我的米。我順勢掏出一把放到耿大爺手中,學著趙叔叔的口氣,強作鎮定地說:耿爺爺,你拿著,要是他們敢過來就用這個灑他們。

    我不知道當時耿大爺是怎樣的一個心情,但是他接過我了遞給他的米,而且緊緊握在了手裡,我明顯聽到自己的心跳叮叮咚咚,很急促。

    遠處的趙叔叔和耿大爺已從那塊大石板輾轉到斜坡之上,趙叔叔更是將地上的泥土撿起來在放在鼻子下方嗅。不知不覺,天邊夜色越漸陰暗,趙叔叔和耿大爺失望地走回我們身邊,悶聲問:耿兄弟,怎麼樣,聲音還在不在?

    耿大爺點點頭:還有,不過比之前小聲多了。

    趙叔叔沉默了一會,問石老頭:你有沒有什麼發現?

    石老頭望著手裡的羅盤說:我覺得問題應該處在石頭那一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羅盤沒什麼反映。

    趙叔叔說:我也這樣覺得!

    要不然把陽子帶過來看看?我眼光在趙叔叔和石老頭二人的臉上打轉,並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來。趙叔叔聽完有片刻的猶豫,然後摸了摸的腦袋,微微一笑,並未說話。

    時間很快到第二天的中午,趙叔叔和石老頭將村子裡所有年輕力壯的男人聚在一起,又準備了大量的黃紙和香灰。吃過午飯之後,村裡的每個男人都扛著一把鋤頭跟著石老頭往竹林去。我知道,他們是被叫去挖那塊大石板。而我和趙叔叔則留在楊平家中,處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這件事就是陽子。

    趙叔叔和石老頭採取了我的提議,決定將陽子帶去竹林試試,不過在此之前,我們給陽子做了準備工作。

    這次的行動,毫無疑問陽子是誘餌,首先我們必須保證好好地帶他出門,就一樣要完好無損他帶回來,這是向他父母的交代。其次,也正好借這次機會抽一抽深埋在他身體中的劣根,耿大爺說的話不無道理,這大半年來發生在這個村子裡的事,樁樁件件都和陽子脫不掉關係。

    陽子似乎就像是一根導火線,將整個村子引入一個萬丈深淵,裡面漆黑一片,隨時都有可能有未知的恐怖事情發生,叫人猝不及防。

    因為耿大爺昏迷的事曝光,陽子母親一直躲在房間裡不肯見人,直到我們帶走陽子時她才出門,才一天一夜的時間,她明顯憔悴了不少,眼窩有些下陷,眼睛紅紅的,估計昨晚哭了一晚上。有時候人常常因為自己一時的衝動而做錯事情,事後才追悔莫及,可是木已成舟,為時已晚,縱然再多的悔恨也無用。

    不過好在耿大爺如今已醒過來,也並無生命危險,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不過從今以後,楊子母親是不敢正面面對耿大爺了。

    在我們帶走陽子的時候,陽子母親從房間裡衝了出來,像是生離死別一樣抱著陽子哭了好久,一旁的楊平看著不由地火氣上湧,衝著他罵了好些話,最後在一群人的生拉活拽之下,才將陽子從她懷搶出來。出門時我看她跌坐在地上,雙頰含淚地望著我們,那一臉楚楚可憐的模樣,看著真讓人心酸,誰叫他生了這樣一個孩子!

    我和趙叔叔是在石老頭離開的一個小時之後才帶著陽子到的竹林的。在此之前趙叔叔在陽子的眼睛上蒙了塊黑布,又在他的眉心、人中和兩隻手的虎口,各滴了一滴雞冠血,同時他兩隻手的手指被分別捆在一起。

    雖然才一個小時的時間,竹林裡的斜坡已和昨天完全不同,那塊大石頭被鑿成好幾塊,丟到一邊,留下一個不小的坑。石老頭站在泥坑裡,一手拿著羅盤,另一隻手不停的指畫,吩咐村裡的那些人應該怎麼做。我想過去看看,還沒靠近便被石老頭大聲喝住:不准過來!

    我嚇得立馬停下了腳步,遠遠地看著這一群人不停地刨坑。

    記得那個時候已經是已經是下午是三點過後趙叔叔叫我看著眼睛被蒙上的陽子,他則走向不遠處的耿大爺,在他身邊蹲下,小聲和他說著什麼,因為隔得太遠我聽不太清楚,只隱隱約約聽到『鑼鼓』和『唱戲』記得簡單的字眼,估計又是在討論耿大爺傍晚聽到的奇怪聲音。

    時間慢慢溜走,坑越挖越深,石老頭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

    在後來的一次無意間我曾聽石老頭提過,當他看著不停被刨出來的泥土之後,他就猜出,那裡一定埋著什麼可怕的東西,只是不知道這東西埋得有多深。

    一般情況下,農村的土地包括了並不深的暗褐色表土層,和部分風化的岩石。越往下挖,岩石的硬度越強。也就是說,只要動了土,一定會挖到岩石。可是那天挖了三四米,都不見絲毫的岩石,這不免叫人奇怪。而且越往下,羅盤指針的跳動越猛烈,連羅老頭自己也忍不住暗暗吃驚。

    遠處鏟子、鋤頭和人聲此起彼伏,剛開始我身邊的陽子還很安靜,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變得不安分,最開始是嘴巴輕輕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什麼,但我不知道,到後來手指和身體也跟著動起來,尤其當聽到有人大喊一句:石大叔,挖到了!

    我還沒明白這句『挖到了』是什麼意思,陽子已從我手中掙脫出去,不停朝石老頭的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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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沒想清楚,明明趙叔叔用黑布將他的眼睛蒙起來了,為什麼他似乎並不受影響,凹凸不平的山路也如履平地,一會的功夫已然立在洞口之上,周圍的人無不驚奇地望著他,半響沒回過神來。

    趙叔叔是最先回過神來,忙沖陽子跑了過去,可是還是晚了一步,只見陽子一個縱身,毫不猶豫地一頭栽進土坑裡去了。這下周圍的人不再是回不過神,而是愣住,個個臉上都寫滿了不可置信,片刻之後才是一陣嘩然,大家蜂擁而上,團團將整個坑團團圍住。

    我身體較小,強行擠到最裡邊,待看清楚坑裡的情況之後才稍微舒了口氣。石老頭靠著坑的壁半蹲著,雙手緊緊抱著陽子。想必是剛剛陽子掉下去的時候,被他接在懷裡。

    我長吁一口氣,自己拍著自己的胸口小聲嘀咕:還好沒事,還好沒事!

    然而世間總有這樣的事情:當一個人絕望時,老天爺先給我一個希望,在我們暗暗竊喜只是卻又將更加冷酷無情地將這盞希望只等熄滅,好比此時的陽子。當他跳下近五米高的坑時,我想大家一致的想法都是他這次完了,就算不死也是殘廢,但當我們看到他被石老頭接住時,我們又高興,因為他獲救,可是接下來的要發生的事情,就是那個足夠叫我們所有人陷入更深層次難過甚至恐慌是事情就是——陽子突然從石老頭懷中脫離出去,一頭重重撞在剛露出小半塊的石板上。

    這塊石板就是剛剛有人大喊的『挖到了』所代表的東西,那是一個石碑,據趙叔叔說,它至少在土裡埋了好幾十年,可是奇怪的是,村子裡竟然沒有一個人記得那塊石碑。

    算了,這是後話。話說石老頭已經六十多歲,身子骨偏瘦,看起來雖然很精壯,但是內行人都知道,做他們這一行久了,就算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缺憾,但身體身體內部也會比常人虛弱許多,如果兩者都不佔,那麼他必克家人,趙叔叔就屬於最後一類。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趙叔叔其實年輕時曾娶過一位妻子,而且還有一雙兒女,大兒子不幸早夭,之後不多久,他老婆就帶著小女兒跟人跑了,趙叔叔去過很多地方找,但很遺憾,大海撈針的事,若沒有足夠的好運,做太多都是徒勞,勞命又傷財。

    至於石老頭,他是屬於第二類的,外在和家庭都還不錯,但他身體太虛,走平路都會氣喘吁吁。

    在石老頭吃力地抱著陽子,並且大家都默默看著他們二人時,陽子突然像是發了風一樣照著石老頭的臉上便抓了過去,同時張嘴咬石老頭。

    石老頭肯定並未料陽子有此一招,想躲是躲不開的,臉上的吃痛讓他手上的力道自然放鬆,陽子抓住這個機會掙脫出石老頭的懷抱。也不知道是上天注定還是陽子命該如此,在他落地時時竟是頭朝下,正巧撞在凸出很小半截的墓碑上,而且是墓碑上的稜角。

    雖然年代久遠,石碑有些腐化,但石頭就是石頭,人額頭的硬度不可能與之匹敵,況且陽子是頭先著的地。

    說來也怪,來這個村子這麼久,我似乎很少聽到陽子哭,就算哭也是不同於小孩子的那種哭泣,就像當初陽子將虎子推下斜坡時,那種佯裝無辜哭聲。但是很奇怪,在陽子落地的時候,我竟然聽到了他的哭聲,是那種一歲半孩子正常的哭聲,一邊哭似乎還一邊低聲喊著不清晰的『媽媽,媽媽』。

    那時天色已經有些灰暗,我只看到陽子在地上翻了個身,之後哭聲越來越小,等到大人們將他從坑裡抱起來的時候,不僅哭泣聲斷了,連呼吸也斷了。

    換句話說就是,陽子死了!

    我們經常在電視上看到有些尋死之人會用頭去撞牆,爾後額頭流出血,留下幾句遺言之後一命嗚呼。這樣的死法我不清楚到底可不可行,但可以斷定的是,如果人的頭先著地,且撞擊在堅硬且稜角分明的物體上,喪命的可能性會高出很多的。

    陽子的屍體是被楊平抱回家的,當時我們走在最後,還沒走進院子就聽到陽子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懷胎十月,辛辛苦苦分娩,養到一歲半,不為人母,恐怕永遠也無法瞭解其中的幸酸與痛楚。

    那天晚上陽子母親哭暈了好幾次,每次醒過來看到陽子的屍體又忍不住淚流滿面,到後來都變得有些神經質,抱著陽子的屍體不讓我們靠近,說我們每個人都要害陽子,包括楊平也一樣,每每要靠近一兩步,便被陽子母親大聲喝止。

    這般模樣,誰瞧著都不忍傷心,好在除了陽子母親,楊家其他人還算較為通情達理,他們並未有將陽子的死怪在石老頭身上,尤其楊平,一邊抹一把淚,還一邊特豪氣地說:我們人的生死早就是閻羅王計算好的。陽子他只有一歲半的命,跟我們任何人都沒關係!

    這樣一個夜晚,整個村莊彷彿被一張巨大的網網住,每個人心情都不一樣,半夜的時候我在楊平家的院子門口看到一道黑影,我以為是哪個小偷,於是找了跟棍子偷偷摸摸的走上前去。在農村,每年臨近春節時,盜賊總是特別的猖狂,我們正常人家備年貨,他們卻偷年貨,年年如是,不曾間斷。

    待我走近院子門口才看清楚是耿大爺,他一瞧見我忙用手擦了擦眼角,轉身就要走。我忙叫住他:耿爺爺,是你麼?

    耿大爺聽我的話,停了下來,小聲說:是……是我,我來看一下,陽……陽子怎麼樣了?

    我說:沒氣了!

    耿大爺『唉』一聲深深歎了口氣,對我說了一句: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進去嘛。說完朝他自己家的方向回去,雖然那個時候我還不太明白他當時是想表達怎樣的一個意思,但如今想起來倒是能明白幾分,就算耿大爺之前多麼不喜歡陽子,如今他去了,耿大爺多少還是有些傷心,這就是人心,本性總是善良的。

    陽子一死,他的過去做過的錯事自然沒有必要在追究,第二天找了個十字路口將他埋了,下葬的時候趙叔叔特意在他屍體邊上放了個泥巴捏的娃娃,這個泥娃娃的手上綁了根紅繩,趙叔叔說,這是他對陽子的祝福,希望他下輩子能投胎做一個正常的孩子。

    埋掉陽子,我們繼續回到那個叫陽子喪生的深坑,在大家的幫忙下,我們從地下挖出那個石碑。

    該怎麼去形容那塊石碑呢?除了比一般墓碑大許多,似乎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無可厚非的,石碑上刻著字,因為腐朽得太嚴重,上邊好多字已分辨不清,唯一可以判斷的是,它一定是塊墓碑,而且絕不只屬於一個人,而是一群人,因為上面明顯寫著個『奠』字,下邊跟著一長串人名,我們隱約認出其中一個名字——花紅!

    花紅,一個聽起來很俗氣的名字,趙叔叔和石老頭挨著村裡的人一一問了個遍,卻無一人聽說過這個名字,這不免叫趙叔叔壞子墓碑上的名字是不是『花紅』二字。

    不過雖然沒打聽出『花紅』是誰,我們倒是聽到了另一個故事,是一個八十多歲姓王的老爺爺告訴我們的。

    王爺爺說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村裡裡曾經來過一群人。

    那時候村子比現在更加落後,平日別說外人,就是沒見過的鳥也不曾在頭頂飛過。不過那一年的夏天確實來了一群人,帶頭的是一個花甲老男人,領著一群人在村裡轉了一圈,最後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不分白晝黑夜地在斜坡上放上一塊很大的石頭。

    這塊石頭是從最近的山上搬來的,放上去之後還特意叫人鑿平,弄成四四方方的形狀。竹林裡那塊被石老頭叫人打爛的石頭,就是當年那個花甲男人留下的,長年累月,石板邊沿被磨損,早沒了當年的輪廓。

    王爺爺說,當年村裡的人都花甲男人弄石頭的事很好奇,個個都想看個究竟,但花甲老人不願說出原委,在村子裡的半個月時間,他們從來不叨擾村裡的人,帶來的所有人都睡在竹林中睡覺,同時也不准村民靠近他們,所以王爺爺也不知道在那半個月時間裡,他們除了弄了一塊石頭,還做過什麼。

    在那個年代,土地還不是私人的,落後貧困的農村也沒有地主,無非是某個人看上了哪個地方,開採開採便用作自己的土地。那個花甲男人進村送了每家每戶一旦糧食,還有些很好的布料,所以村裡的人自然也就不管他。

    王爺爺回憶完後恍然大悟地說:說不定地裡的墓碑就是當初那個男人叫人埋的。

    王爺爺說的話不無道理,可是我們依然想不通六七十年前那群突如其來的人是誰,又是為何而來,埋石板和墓碑是什麼意思,還是說為紀念誰?

    不過不管怎樣,趙叔叔和石老頭找出了可能導致村裡最近半年發生怪異事情的根源,並且陽子已死,我們也沒有再留下來的道理,最後在石老頭叫人將墓碑抬到一座高山上,用紙錢祭奠了一番,隨後又化了四道符放在竹林裡那個被村裡人合夥挖出來的坑裡,上面用家裡常見的柴火燒後所成的灰鋪上淺淺一層,最後將土埋上,一切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我們離開村子的那天是農曆一九九零年的最後一天,村裡的人不停對我們出言感謝,還送了許多東西,但是我們沒收,以趙叔叔的話說:這次的事情,其實我們根本就沒出什麼力,反而陽子因我們而死,陽子母親因為傷心過度,精神一直沒有恢復,到我們離開的時候還迷迷糊糊,偶爾抱著一個枕頭『陽子陽子』的,看著著實讓人難受。

    毫無疑問,這個新年都讓我過得沒有滋味,而且新年過後,趙叔叔又接了一個單子,匆匆離開我家,我頓時更覺心裡空落落的,整個寒假都提不上勁,覺得沒有意思。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一兩個月,直到有一天有個人找到了我奶奶。

    我記得那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人,是從城裡來的,是從一個叫周越的男人嘴裡聽說我們家的地址,於是這才找上門來。她帶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借屍還魂』,就像1949年發生在台灣,那名叫朱秀華身上的事!

    那時候我對借屍還魂沒有概念,但是我卻記得一個叫周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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