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去了,海遇雲雖然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但是半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寧遠有些不耐煩地說到:「喂!害人精,死了沒有?」
「謝公子救命之恩,這裡…不安全,我們快…走吧。」
真是不問不知,一秒鐘前寧遠還在擔心海遇雲是不是真給自己掐死了,一秒鐘後,海遇雲就趕快提出跑路的想法,海遇雲倒是比任何人都更看重自己的命,寧遠還真是多此一舉了。
「那走吧,現在就走,馬上走,能把你死這兒了!」
的確,這裡已經相當不安全了,先保得性命,再從長計議,說完寧遠頭也不回地昂首就往門外走。
「公子且慢,遇雲行動不便,還請——」
「唧唧歪歪個毛線,要走就走,不走待著!」
海遇雲心知寧遠已經初步掌握渡元**,震驚之餘,卻沒想到寧遠這般耿直,不動聲色地說道:「此言差矣,遇雲的腿是為了救公子所傷,又是被公子毆打才加重傷勢,於情於理,公子不該好好安置遇雲嗎?」
寧遠一聽,心裡一陣窩火,這海遇雲真是「運籌帷幄」啊,句句占理,他倒成了惡人,但是——
「海遇雲,你最好還是保持先前對我恭敬一點的態度,別輕易就暴露自己那天生算計的本性,別忘了,是誰有求於我,更別忘了,是誰害死了香兒。」
寧遠面露狠色,眼睛裡好像藏了刀子,直勾勾地飛向海遇雲,海遇雲心跳彷彿漏了一拍,不知為何,面對著寧遠,每每感到捉襟見肘,無計可施,甚至原形畢露難以招架,又確實無話可說,。
「公子冷漠,遇雲也是無計可施。若公子真心替香兒著想,怎麼會如此對待遇雲。」
「你少跟我提香兒,若不是為了報仇,我現在就已經殺了你。」
「香兒的仇也是遇雲的仇,遇雲可助公子,只是公子始終嫌棄罷了。」
寧遠一想也是,滅門海家的人同時也是殺死香兒的人,而且海家的大劫也是因為他而起——等等……
那日若不是海遇雲為了放他離去,便不會調走所有家丁,仇人也就不會攻進海家了,難道說,這……是他寧遠害死了香兒,也害得海家滅門,海遇雲顛沛流離。
「海遇雲,你聽好,今日我只是替香兒背你。」
言罷,寧遠便躬下身欲背起海遇雲。
「公子還是抱著遇雲吧,以免再傷了遇雲,勞公子煩心。」
「臥槽,好!」
昨日香兒給沒人置辦了幾件衣裳,卻沒有給自己買,由於海遇雲的房間已經被收拾過了,在海遇雲的要求下,寧遠替海遇雲換了一身香兒剛給他買的男子衣裳,以免她穿著那件渾身是血的衣服招搖過市。
出了客棧,剛踏出城門,寧遠便受不了了,若是背,走幾里路尚且不成問題,若是抱,一路上總要看到海遇雲那張臉,簡直讓他受不了。
「你能不能不要用你的鬼臉一直看著我。」
「公子可記得須染佛陀?」
「記是記得,就是那個說我是你命中人的人吧。」
「遇雲已經家破人亡,無處可去,不知能否追隨公子,一報家仇二尋歸宿。」
「滾,我對於你是命中人,又有利可圖,而你對於我無關緊要,所以我不接受。」
「遇雲可助公子報香兒的仇。」
「我只需要你幫我找出仇人便可。」
「江湖險惡,公子心思單純,沒有遇雲只怕難以容身。」
「笑話,天下之大,豈會沒有我容身之處。」
「那公子為何救我,放著遇雲在客棧豈不一了百了。」
「海家慘案因我而起,我只救你這一次,叫馬車!」
揚城,時近傍晚。
「喲!兩位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一間客房,再端上來幾樣小菜。」
「好勒,客官,這是您的房間,請您先去歇著吧。」
推開房門,把海遇雲放在床上,寧遠坐在桌前的獨凳上,倒了一杯茶自顧自地喝著,走了這麼遠的路,確實也累著了。
「睡也睡夠了,現在也已經安全了,告訴我滅你全家的人是誰。」
「遇雲不知。」
背倚著床角,海遇雲曲著腿半坐著,腿股的疼痛令她不敢放下腿來,在寧遠的面前,也不敢做出側躺的安逸姿態。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怕你說了我就會殺了你。」
「公子若是要殺遇雲,便不會救遇雲至此了,定然是想拋棄遇雲,獨自離去吧,否則怎麼只叫一間房。」
臥槽!這叫拋棄!這海遇雲也真是有夠不要臉的,自己和她半毛錢關係沒有,也能叫拋棄?
「我救了你,就是希望你知恩圖報,告訴我你知道的事。」
「遇雲的身體只能靠公子,否則只能是苟延殘喘,待公子掌握渡元**,治好遇雲,才能算真的救了遇雲。」
「我憑什麼,拼得經脈寸斷,替你治了病,然後再讓你利用我去幫香兒報仇,順便幫你也把仇報了,算盤打得真響啊,我得到了什麼好處?」
寧遠輕輕地放下茶杯,不著痕跡地抹了抹桌子上的水漬,臉色沒有變化,卻暗藏不可名狀的深意,海遇雲仔細地審視著寧遠神情的變化,想起了何管家曾說的話。
不卑不亢,既不奪人又不畏恐,海遇雲自認為心思縝密,卻總是對這個人無可奈何,自認為極善馭人,卻總是感到力不從心。
「遇雲說過,願以身相許,助公子稱霸武林。」說著海遇雲便開始脫衣服,看的寧遠目瞪口呆,直嚥口水,「往日,公子總對遇雲諸多芥蒂,今日遇雲希望能同公子坦誠相見。遇雲雖然並不是真心喜歡公子,並且是有目的的接近公子,但絕對不會加害公子,自知病中未癒,顏敗色衰,但也是一身清白,求公子幫助遇雲。」
海遇雲一邊說一邊脫,眼見著就要脫光光了,門口忽然高吼一聲:「客官!菜來了!!!!」
誒喲臥槽!幸好這小二來的及時,不然寧遠真要屈服那白花花的**之下,但是海遇雲今日的話的確算是「坦誠相見」了,不僅承認了她的目的,也確實讓寧遠感覺到了一個女人的決心。
兩步坐到床前,寧遠一揮手掀過被子蓋在海遇雲的身前,對著門外說到:「進來吧。」
小二答應一聲,推門而入,小心翼翼地擺好飯菜,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拿著菜碟說到:「小的就說,兩位客官為何只叫一間房,原來…嘿嘿嘿,祝二位夫妻恩愛長長久久。」
「滾粗!」
寧遠一聲暴喝直接嚇得小二頭也不回地跑了,這小二也著實委屈,本想憑著機靈撈點小費,沒想到撞了個閉門羹,還被嚇得不輕。
待小二出去後,寧遠才鬆了手,海遇雲已整理好衣裳,只道:「公子兩次維護遇雲,令遇雲佩服公子的為人。」
「雖然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但是為什麼說兩次?」
「公子雖忘了,但遇雲還記得,在海家的時候曾替遇雲解圍。」
噢~寧遠想起了上次自己去劫持海遇雲時,海家東窗事發,何管家進來通報時,自己曾下意識地叫海遇雲穿褲子,但那也只是一個正常的有素質有涵養的具有高度傳統美德的中國人很正常的反應吧,何況自己最後還不是為了要跑路拿海遇雲做人質。
「先吃飯。」
「公子在海家時就曾多次答應遇雲,會助遇雲治好宿疾,報仇雪恨,可是反覆無常下來,遇雲已經不瞭解公子的想法了,無心吃飯。」
「你不吃啊?」寧遠夾起一塊肉舉在海遇雲的眼前,正當海遇雲以為要發生什麼的時候,寧遠一筷子送進自己嘴裡,邊凶狠地啃噬著坐回桌子邊說到,「那我多吃點。」
泥煤……
海遇雲心中如一千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但臉上絲毫沒有表露,因為太多次了,她根本對這個男人無可奈何。
酒足飯飽,寧遠吃完後直接叫小二上來收拾,逕直往廁所…額,茅房走去,故意整整海遇雲,決不給她反悔的機會,不吃就不吃唄,不吃拉倒。
在與小二擦身而過的時候,遞過去幾顆碎銀子,不著痕跡地說到:「一會兒如果我再叫菜,就說沒有了。」
小二接到銀子,完全忘了前一刻才把自己喝得屁滾尿流的情景,臉上可樂開了花兒。
正收拾著碗筷,忽聞床上又傳來聲音——「小二,我身上沒有錢,但我求你一件事,替我留住相公,定有重賞。」
「是是是,小的一定盡力,嘿嘿,一定盡力。」小二想到方才接過的銀子,知道這對夫妻是有錢人,想必是鬧了矛盾,自己又能助人又能領賞,何樂而不為啊。
過了一會兒,假裝上茅房的寧遠回來了,看見海遇雲依然維持著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縮在床角,便假裝好心地說到:「你昨晚一夜沒睡啊?」
「能夠救了公子,是遇雲的福氣。若是不救,只怕公子早已不念舊情,殺了遇雲。」
寧遠知道海遇雲是在暗示上午自己對她起了殺心,不好多說只得沉默。
海遇雲也知道自己在趕路時,在馬車上睡了多時,寧遠想必也是因此推測出自己一夜未眠吧。
不得不說,香兒的死,令寧遠和海遇雲本就很深的芥蒂暴漲到了一個你死我活的地步。寧遠是一個很容易情緒化上頭的人,為了撫住寧遠的情緒,海遇雲也多次用謊言來暫時騙過寧遠。
深知芥蒂已經到了一個不得不解決的地步,海遇雲此前才會做出如此有違尊嚴和氣節的事,她現在只有一棵大樹,一條大腿,容不得再出一絲一毫的變故。
「對不起,遇雲無心冒犯,遇雲曾說過,此局已死,公子只消救,不必毀。」海遇雲抬起頭與寧遠對視,眼中再次泛起了那股充滿絕望的氣息,那種讓人有心無力想要助她卻沒有辦法的距離感,一字一句地說到,「公子若救得遇雲,遇雲自當感激,要殺遇雲,遇雲亦不敢抱怨。」
「你早知人心難測,就不該反覆試探我,觸碰我的底線,挑戰我的智商。」
寧遠歎了一口氣,收回了寄放在海遇雲身上的目光,坐在桌前,又似有似無地把玩起茶杯來,彷彿在說,你認為我寧遠是這愚蠢的茶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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