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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 太子出宮 文 / 醉枕山河

    次日卯時,左春坊左庶子盧守謙正在講授《大學》中的第三篇「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一句的道理。

    就這麼短短的一句話,一句被商湯王刻在的洗澡盆上的話,已經被盧庶子引經據典的講了快一個時辰了。

    人家商湯王本來是說洗澡的問題,意思是說,假如今天把一身的污垢洗乾淨了,以後便要天天把污垢洗乾淨,這樣一天天地下去,每人都要堅持。至於其引申意思,大概就是讓人每日都要保持更新的思想,要向前看。

    可被盧庶子引經據典,左一句《莊子·知北遊》曰:「澡雪而精神」,右一句《禮記·儒行》所說的「澡身而浴德」,讓太子的品性要不斷洗禮,品德要不斷修煉,品質也要不斷提升改造。把一句明明講述是讓人不要思維僵化的話句,硬生生的講成了要在精神上不斷昇華。

    鍾宇苦著臉想:怕是又是那些呆板的教導太子的固定教材!就連這明明是讓人不斷保持更新、創新的一句話,可這盧庶子還是以那呆板的陳詞濫調來講,本身就沒有創新,還讓聽課的人如何領會這句話的意思!

    鍾宇感到也是痛苦,他此時倒是真的很想陪著太子翹課了,想到此處,鍾宇不禁以手撫額,做痛苦狀。

    朱厚照忽然捂著左邊腦袋,也做出一番痛苦狀,哀聲道:「哎呦,盧師傅,我腦袋忽然有點兒痛,唉喲……今天本來聽盧師傅的課講得妙,我正想深思一下,可是一想東西就頭就痛。」朱厚照見鍾宇以手撫額做痛苦狀,以為他在向自己發信號,讓他開始裝頭痛呢,連忙開始了表演!

    鍾宇見朱厚照表演的煞有其事的樣子,不由的在書案後朝朱厚照翹了翹大拇指,以前沒看出來,這朱厚照還有影帝的潛力啊!

    盧庶子聽朱厚照說,自己講得課妙,不由得也有些高興,見太子頭痛,也不敢怠慢,連忙道:「太子覺得頭痛,那趕緊讓奴才們去喚太醫吧,微臣這課將得差不多,那就先告辭吧,太子等頭痛好了,記得多琢磨琢磨!」

    太子捂著左側的腦袋道:「盧師傅放心,待本宮頭痛輕些了,一定好好琢磨一下盧師傅的課!」

    盧庶子走了,劉瑾連忙去喚太醫,太子若要裝病成功,這太醫這一關是必須要過的。

    過了不久,劉瑾領著一個四十多歲,面容清矍的太醫來為太子診病。

    這位太醫為太子把脈良久,實在看不出太子有什麼病。但朱厚照一直在旁,捂著腦袋「哎呦」、「哎呦」的叫喚,又不敢輕言太子無病,更不敢隨便用藥。

    最後這位太醫沒法,開了幾副清神醒腦的方子,囑咐太子多多休息便退下了。

    太醫一走,朱厚照蹭地一下子蹦了起來,哈哈大笑道:「鍾侍讀鬼子點果然多,連太醫都能騙過!快,大用,你去詹事府把我頭痛的事情報上去,辰時和巳時的課就不上了。劉瑾,快去準備一下東西,順便叫上錦兒,咱們依計行事!鍾侍讀先去東華門那邊候著我們,待會我們在那匯合!」

    看到朱厚照興高采烈的樣子,鍾宇心中暗暗發苦。劉瑾他們處處迎合朱厚照,哄他開心,教他嬉戲玩樂,後來被那些官集團罵做「八虎」,如今自己的所作所為,卻也不可避免地正朝著這條路走去。這要是被那些臣知道了自己的行徑,一個弄臣的名聲怕是跑不了了。

    鍾宇倒是想把朱厚照往做一個勤勉奮武的皇帝方向上引領,可是以朱厚照叛逆的性子,如果自已學忠臣一味地苦諫,恐怕反而起到反效果。

    如今鍾宇與太子只不過剛剛結識一個月,而劉瑾他們卻是從小照顧朱厚照長大的,論感情親厚現在絕對比不得他們。如果自己對正德引導引起了八虎的戒心,在太子面前隨便說些壞話,那自己這個侍讀怕也幹不下去了。

    所以這事只能慢慢來啊,鍾宇只希望通過自已的努力,能讓歷史上荒唐嬉戲的皇帝,能夠與歷史有一些些不同,起碼讓大明朝的不要在正德年間就要走向沒落。

    ……

    鍾宇先出了宮,在東華門旁的一個小茶攤上,要了壺茶、點了盤瓜子,邊喝邊等著。

    過了小半個時辰,東華門出現四個太監,後面還跟著兩個低著頭手捧錦盒的小內侍。

    一群大小太監跟宮門的守衛的禁軍侍衛核對了出宮的腰牌後,出東華門直奔鍾宇所在的茶攤。

    鍾宇一看,這一群太監為首的正是劉瑾和谷大用,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也是東宮的太監張永和魏彬。不用說,他們後面跟著的那兩個低著頭的小太監,怕就是太子和淳月公主了。

    鍾宇見只有四個太監跟著太子,不由得又有些提心吊膽,這沒有侍衛跟著,萬一太子出點什麼事情,怕是自己會下場很慘吶。

    鍾宇對朱厚照拱手道:「殿下是不是帶上幾個侍衛啊?」

    朱厚照滿不在乎的道:「不用,張永和魏彬都是習過武,有他們跟著就行。再說我也學了七八年的功夫了,一般的小蟊賊傷不了我們!」

    鍾宇聽了也是無奈,只得自己安慰自己,太子也就出宮逛逛街,一定不會出什麼事啊。

    鍾宇看了看六人一身內侍服色,這逛街也不合適,不由得道:「太子和公主,還有幾位公公,是不是先換身衣服啊?」

    朱厚照看了看自己一身內侍服色,這樣逛街也不合適,不由得道:「鍾侍讀找個地方,咱們先去買幾套衣服!」

    鍾宇的宅子在校尉胡同,每日都是走金魚胡同,經過南熏坊,再過東安門,從東華門進宮,這一路上經過的地方倒是頗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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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南薰坊離皇城近,多是豪門大戶人家居住的地方,那邊倒是有幾家頗為高檔的成衣店,當下鍾宇領著六人去了南薰坊的那家成衣店。

    從成衣店出來的朱厚照和淳月公主朱錦兒都是一身儒衫打扮,變成了兩個俊俏的小書生,劉瑾四人則都穿了一身僕役服色。

    朱厚照出了皇宮,如同離了籠子的鳥兒!往日他偶爾出宮,都是弘治帝帶著他,在諸多侍衛的暗中保護下,勿勿去些人煙稀少的風景地方走動,難得今日自已出來,他就像鄉下人進城,瞅著哪兒都新鮮,朱錦兒也是愛湊熱鬧的性子,這一對兄妹專門往人多的地方去逛蕩湊熱鬧。

    鍾宇無奈,只好陪著他在集市中閒逛,朱厚照和朱錦兒見到市面上賣的許多東西在宮中都見不到,甚為喜歡。

    眼見別人討價還價,侃得天昏地暗,他們兩個也不免有樣學樣,見到喜歡的東西不免上前問問價格,然後學著跟人侃起價來。

    他們兄妹雖不懂價格,劉瑾、谷大用他們卻大多熟知,有他們在旁邊幫襯,朱厚照倒也沒有當成冤大頭。可這價錢侃完了東西就得買呀,鍾宇是個財迷,自然不會出銀子。谷大用幾人現在都是太子身邊伺候的人,在內廷都沒有什麼職司,都沒什麼錢。

    只有劉瑾是鐘鼓司的總管太監,這鐘鼓司雖然每天就是撞撞晨鐘,敲敲暮鼓,沒什麼大油水,可是這鐘鼓司還有一項職權就是管著教坊司。這被充入教坊司的女子,很多都是被抄家的高官的子女,這充入教坊司為樂|妓還是娼|妓,可就是教坊司決定的了。很多高官雖然倒了,可是還有門生故舊,為了那些被充入教坊司的女子少受些苦楚,自然少不了使點銀子,所以劉瑾這鐘鼓司的總管太監倒是攢了不少銀子。

    此時朱厚照和朱錦兒侃完了價,這掏錢差事自然就落在了劉瑾身上。

    朱厚照和朱錦兒逛街的癮頭倒是很大,幾個人在皇城根的市面上逛了足足逛了一個多時辰,最後鍾宇一行七人,人人都手提肩背,負了不少的東西。

    那些商人雖然身份卑微,卻都是大戶人家派出來的管事,頗見過些世面,瞧鍾宇一行人的德性,還以為是鄉下來的土財主家的子弟。

    如今已是八月底,如今京師倒是有很多順天府轄下的六州二十五縣的秀才們在京中閒逛,他們都是考完了秋闈,等著放榜的。大明的秋闈一般都是八月中下旬開考,九月初放榜。

    那些商販顯然把看什麼都新鮮,又一副書生打扮的朱厚照和朱錦兒都,看成了那些順天府轄下的州縣的學子,覺得他們都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那些商人賺了銀子,面上還不免露出些鄙夷。京城的百姓,大多優越感十足,看不起外地的土包子,這也是一項悠久的傳統。

    朱厚照和朱錦兒玩得開心,又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心腸,對於那些商人們臉色,倒懶得理會。在市集上逛得膩歪了,朱厚照不由的道:「我餓了,這附近可有好吃的酒樓?咱們下館子去。」

    南薰坊的甜水井胡同,倒是有不少酒樓,離得不遠!當下一行人一合計,便準備去甜水井胡同找家酒樓就餐。

    鍾宇和朱厚照、朱錦兒肩並著肩兒,擠出人群向甜水井胡同行去。劉瑾四人很自覺的的履行僕役的職責,兩個在前面開路,兩個在後面護持,鍾宇三人看起來,倒真像帶著僕役出來遊玩的三位貴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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