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知道千讓在背後看自己,也沒有回頭,她眸中異彩流動,往前面慢慢走去。抓機書閱,海量小說免費閱讀/下載
湖光倒映天際一輪銀白圓月,冷冷月華中,湖面上的霧霾一點一點散開,彷彿置身夢幻之中。
涼亭水榭的旁邊,一棵不知名的樹開滿了紅色碎花,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灑下漫天花瓣,若赤雪飛舞不休。
雲歌慢慢的走過去,腳步落在地上,發出冷冷的輕響。
還沒有走近,就看見前面水榭之中,一人披著滿身冷月清輝正在彈七絃琴,琴聲哀婉飄渺,讓人陡生愁緒。
雲歌放緩腳步聽了聽,曲調有幾分熟悉,是那夜在後院的時候,段少宇吹的那支曲子。
那夜,她倚在後院梅樹上唱一支古老的歌,段少宇在她的旁邊吹笛和音,而宮赫蓮,卻藏身在梅樹之上……
雲歌停下腳步,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琴音卻陡然停住,宮赫蓮往她這邊看過來,語氣溫和:「過來吧!陪我坐一會兒!」
雲歌依言走上水榭,在他如墨眼眸的注視下,坐了下來:「……」
剛剛到宮赫蓮身邊的那段時間,他想過要她離開的,他習慣了一個人,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影子一樣的人,他不喜歡。
就在他下決心要她滾蛋之時,她卻搬來一張棋局,在他的面前擺好,做出邀請的手勢。
宮赫蓮認識的人當中,會下棋的女子並不多,就只有沐雲歌一個!
見面前這個陌生的啞女要和自己下棋,他自然很意外,坐下互搏几子之後,在她的棋風裡面找到了和沐雲歌對弈的感覺,於是,他再也沒有提說過要她離開的話了。
後來,又覺得她口不能言的時候,胡亂打著手勢的樣子,像極了在墓室裡面的沐雲歌騙他不能說話時候的樣子……
就這樣,習慣了身邊有一個這樣安靜的女子!
雲歌本來就長得不艷麗,眼前這個啞女也相貌平庸,宮赫蓮慢慢的發現她們之間的相似之處越來愈多,對她的防範也就越來越少。
雲歌在石質案幾前面坐下來,從袖中掏出一沓宣紙裁剪出來的紙,用一隻隨身攜帶的炭筆寫道:不開心?還是太開心?
寫好,退過來給宮赫蓮看。
宮赫蓮笑了笑,修長手指在琴弦上面輕輕一拂,一串音符流瀉而出:「既沒有很開心,也沒有很不開心!」
雲歌抿唇笑了笑,又寫:那為什麼彈琴?你很少彈琴……
他還在寫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心急的附身過來看,笑著回答:「只是因為想起了一個人而已,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聽見她正和著這曲子唱歌,我把曲子稍稍改了改,取名《長相思》,只是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會彈給她聽……」
雲歌寫字的手頓了一下,炭筆在白色宣紙上面劃下一道不和諧的劃痕。
她將寫廢了的紙撕掉,隨手扔進水中,那宣紙見了水,上面的碳字很快就被暈化,成了一灘模糊的墨團。
雲歌在新的宣紙上面又寫:我們要去哪裡?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已經向西行了兩個月了……
宮赫蓮看她清秀的字跡,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你的字越來越好看了……」
雲歌又寫:你戒心太重!難道還擔心我是細作不成?
寫好,推給他看,烏潤目光凝在他的臉上,平靜,卻隱有不悅。
宮赫蓮突然覺得這雙眼睛裡面的神采好生熟悉,正要細看,她已經垂下眼簾,只是將宣紙往他面前又推進了幾分:「……」
他沉吟片刻:「我們明天過了分水河,就到西郡了,會在西郡停留一段時間!……」
雲歌雙手托腮,安靜的看著他,就好像聽故事聽得入迷的小孩子,只盼著他繼續往下說,不要停。
宮赫蓮拒絕不了這樣的目光,繼續說:「到西郡之後,你我打算找個地方讓你住下來,畢竟你現在有孕在身不方便繼續跟著我……,天下恐怕還有動盪,這一次,我有周密的計劃和部署……」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了,警覺的停了下來。
雲歌綿密的長睫一撲閃,雖是口不能言,卻用充滿崇拜的眼神望著他,殷切的期待著,想要聽一聽他的計劃和部署。
宮赫蓮簡直受不了她的這種眼神。
心下又覺得,對面坐著的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啞女而已,身上還懷著將近五月的身孕,沒有誰這麼沒眼力見,派這樣的女子來做細作。
更何況,這人還是千讓送過來的?
宮赫蓮心中再無後顧之憂,學著她的樣子,也附身匍匐在石案上面,小聲說道:「我打算先凝結西郡的力量,奪回屬於我的江山,然後,轉頭再將西郡給解決掉!西郡是先皇在幾十年前封的一個藩王領地,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現在的實力已經不容小覷,如若不除,將來必成後患!」
雲歌對他翹起大拇指,然後扯過宣紙在上面寫道:無毒不丈夫!
炭筆下面,最後一個筆畫還沒完成,耳邊宮赫蓮已經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你還知道無毒不丈夫呀?」
雲歌偏著頭想了想,在宣紙上面又寫:戰事糾纏太久,對民生不利!不若你讓千讓前往北漠借兵,承諾若取得天下,將西郡贈他!然後你在西郡借兵,承諾若取得天下,將北漠贈他!你糾結他們的力量,再加上你自己的力量,取下鍍陽城易如反掌……
這一次,雲歌洋洋灑灑在宣紙上面寫了很長一段話,宮赫蓮都沒有出言打斷,他眉心微擰,思緒隨著雲歌的筆端遊走。
雲歌咬唇沉吟片刻,又寫:取下鍍陽城之後,你大赦天下褒獎功臣,讓天下人都知道你要開七八天的慶功宴,北漠和西郡必定也會跟著你鬆懈下來……這七八天的時間裡,你調集力量選北漠和西郡一處攻打,這二處你若取下一處,則天下已經被你囊入懷中!剩下的那一處,你只需派出能言善道之說客,利害關係一一擺明,他們焉有不降之理?
宮赫蓮看著她手中炭筆,在白色宣紙上面緩緩織出一條驚世計,他的眼神隨著她的筆端,翻滾出驚濤駭浪,突然伸手將雲歌握炭筆的手一把抓住,大呼:「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