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走到電影院門口,夏語藍的手機就在口袋裡不安份的唱起了歌。夏語藍拿起手機接聽,是個陌生的女聲,聽起來很急切,然而女子說過的話卻是讓夏語藍險些有些拿不穩手機。
「請問是夏語藍小姐麼?王紅院長突然昏倒,剛剛來了救護車。孤兒院亂成一片,我在這裡安撫孩子,另一個老師陪著上了救護車。但她昏迷的時候一直叫你的名字,能不能請你趕緊趕到市一醫院?」
夏語藍甚至沒來得及回復女孩子的話就掛斷了電話,她的腦袋一片空白,院長媽媽昏倒了,記得早晨出門的時候她還笑著叫她早點回來吃飯,怎麼就暈倒了?夏語藍轉頭扯著榆林的袖子,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快點,快點,市一醫院。」
榆林知道電話裡必然有很嚴重的事情發生,並不多問,只抓住夏語藍的手轉頭就走。兩手相握的那一刻他才發現夏語藍的手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已然變得冰涼,而頭頂的日頭正大的嚇人。
夏語藍雙眼無神的一直跟在榆林的後面,只覺得一下子從天堂掉到了地獄,直到坐上榆林趕往市一醫院的車,腦袋裡還止不住的在想。其實不是沒有預兆的不是麼,那時候院長媽媽讓自己回到孤兒院去住,就不是沒有原因的不是麼?
可是自己那時候在想什麼?寧安島?一個公司的案子就那麼重要?如果當時自己肯放下那個案子回到孤兒院,好好地照顧院長媽媽怎麼還能出現這樣的事情?榆林看著夏語藍這般,本來還想安慰她一兩句,後來也只能輕輕地歎了口氣。
幸好路程也不算太遠,十分鐘左右就到了,直接從前台問了搶救名單,兩個人幾乎是一路跑到了病房。剛剛本來還嚇得幾乎丟了魂的心,一到醫院反倒整個人平靜了下來。這個時候能陪在王紅院長身邊的人只有自己了,若是自己還慌,那該怎麼辦。
夏語藍透過透明玻璃窗望向躺在一片白中的王紅院長,原先還沒有仔細看過,現在看來倒是發現王紅院長其實已經不知不覺的老了很多。在她印象裡的王紅院長一直是當時把自己帶出小島的那個溫柔善良的漂亮媽媽,而現在她的眼角不知添了幾多皺紋,發見不覺也添了幾多白。
夏語藍一時竟有些不敢推開門去看她。上一次面臨這種場面是因為夏阿婆,可完全不同於上次的感受。夏阿婆給她帶來的感覺是擔心,擔心她會不會有事。而看到這樣的王紅院長,她唯一的感覺就是害怕。害怕失去。
這世上她在乎的人本就不多,而王紅院長對她來說就跟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也可以說,她就是她的母親了吧。夏語藍就這麼怔怔的看著,眼淚從臉頰上滑下也不自知。人總是容易錯過很多生命中在乎的東西,直到知曉可能會失去的時候才發現。
在榆林面前的夏語藍一直都是開朗活潑的,包括在受到冷墨天那般欺壓的時候都沒有影響到她的情緒,而今日無助的夏語藍看到榆林眼裡更是讓他忍不住的心疼,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想了想,還是把她直接擁進了懷裡。
正當兩人在門口躊躇的時候,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孤兒院裡當班的老師走了過來。醫生的意思是,當班老師畢竟不是王紅的親屬,所以只是建議她在旁照顧。有什麼事情還是跟親屬來說比較好。
夏語藍和榆林相視一眼,「我是病人的女兒,有什麼事情跟我說吧。」夏語藍開口,並沒錯過醫生眼裡一閃而過的憂色。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儘管面上已經恢復鎮定,可是還是忍不住開始心裡發慌。
「語藍妹妹,不然你等下再過去吧,王紅院長可能已經轉醒,現在非常希望見到你。」當班的老師看了下裡面王紅院長的情況,憂心忡忡的對夏語藍說。
「不然我過去吧,反正我是你的男朋友。有什麼事情我等下告訴你也好。」榆林拍拍夏語藍的肩膀,用眼神告訴她沒事的。臉上的笑容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榆林看到夏語藍點了點頭,就跟白大褂醫生去了他的辦公室。
這邊的夏語藍則隨著當班老師一起推開了門,走進了病房。王紅院長還是沒有醒過來,只是面色十分安詳的躺在床上。夏語藍坐在她旁邊,想了想,又拿出了一些錢,讓當班老師去買些水果回來。
當班老師本來想拒絕,一看自己來的匆忙也沒帶錢,於是接了錢出去了。夏語藍就這麼看著王紅院長,看了一會兒之後眼睛又開始發酸。誰知道這個時候王紅院長緊閉的眼睛竟然微微的動了動。
夏語藍趕忙仰頭,極力的讓已經快要奔湧而出的眼淚倒回眼眶裡去。同時費勁的擠出了一個笑容。一開口聲音卻是沙啞的,「媽媽,感覺好些了沒有。這幾天語藍應該好好照顧你的。」
王紅院長看到夏語藍自責的眼神,心裡也是很不舒服。「傻孩子,想什麼呢。人老了,犯點毛病總歸是應該的。生老病死,哪個人能錯過呀。」王紅雖然仍舊遭受著病痛的折磨,但是臉上展現的卻是豁達的笑容。
「您才四十多歲,哪裡老了。我們孤兒院那麼多孩子要是沒了您可怎麼辦,不要亂說什麼死不死的。我不樂意聽。」夏語藍嗔怪,也只有在王紅院長的面前,她才能露出自己的小女兒姿態了。
王紅院長見夏語藍這般,也是勾起了嘴角。她想坐起來,無奈身體太虛弱,動一下都覺得渾身痛。夏語藍見狀,趕緊一手扶著王紅院長另一手往她背後塞枕頭,希望能讓她坐起來靠的舒服點。
王紅院長感覺到夏語藍對自己的關心,自然也是十分欣慰。抬頭看了一眼窗外,又似突然想起什麼一般,對夏語藍叮囑道,「語藍,我也沒有什麼要麻煩你的。你也知道,我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們孤兒院了……」
「好了,不要在胡說了。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會有事?有病了又不是什麼問題,現在醫療技術這麼發達,治不好的病就那麼幾種,
別再多想了。」夏語藍伸手覆在了王紅院長的嘴上,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
王紅院長微微一笑,也不作聲,只是看向夏語藍的眼神中多了一抹無奈。沒有誰能比她對自己的身體情況更清楚不過了。看著夏語藍的時候,王紅院長的眸子裡又多了分擔心。她自然知道自己是夏語藍這世上為數不多被她當做親人的人,倘若她去了,這孩子又該怎麼辦呢。
想到自己不能看到自己親手養大的女兒身披嫁衣的一刻,她還是覺得很難過。而夏語藍那麼瘦小的肩膀,又能擔負起一整個孤兒院的重任麼。那可都是些嗷嗷待哺的孩子呀,王紅院長心裡也是忍不住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診斷室裡。榆林和主治醫生相對而坐,聽著白大褂醫生的話,榆林只覺得這跟聽一個死亡判決書沒什麼大的區別。由肝腎功能障礙引發的造血系統衰竭。這種病幾乎和白血病沒什麼區別,白血病還有換骨髓的機會,而這種病只能走一步看一部。
由於發現的時間太晚,只能即刻住院,並且每天接受理療,再看身體的恢復情況。而這種病可以說是十分燒錢的,榆林想到孤兒院的情況,不禁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但還是拿著診斷書去了住院部辦理了相關手續。
他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夏語藍正坐在床前給王紅削蘋果。動作細緻溫柔,偶爾的看一眼在床上安心躺著的中年婦人。榆林的面上也忍不住浮現出淺淺的笑意,這個時候,除了陪在夏語藍身邊盡最大能力給她幫助以外還能做些什麼呢。
「你來啦,剛剛那老師回去了。臨走之前讓她買了水果,你要不要吃點?」夏語藍招呼著榆林,因為今天是週末,住院的人也不少,因此王紅院長只得了個中等病房,不過也還好,是兩個病人住一間,另外一家回家了,因此病房裡也算是開房。
看到王紅院長轉頭看向來人,夏語藍才想起來介紹道,「院長媽媽,這是我的……」夏語藍本來想說同事,又怕榆林不開心。要說是男朋友吧,又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一時間竟然卡在了那裡。
「伯母,您好,我是語藍的同事。今天過來有點急,沒帶什麼東西,請見諒。」榆林接上了夏語藍的話,臉上仍舊是那副招牌的無害笑容,一看就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說完之後還朝著夏語藍眨了眨眼。
這下子倒輪到夏語藍有些不好意思了,偷眼瞪了榆林一眼,卻惹來了對方臉上更濃的笑意。王紅院長自然也是過來人,看到這兩個小年輕的互動,也是染上了滿臉的笑意,但是卻不知為什麼總覺得缺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