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聽到了對不對?」夏語藍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問向站在一旁的冷墨天。
冷墨天點點頭。「這次發病可能刺激了她的記憶吧。」看到夏語藍仍舊憂心忡忡的樣子,頓了頓又道,「其實記起來也不算是壞事,至少不用稀里糊塗的過日子。難道你不希望她清醒過來麼?」
夏語藍歎了一口氣,「不是因為這個,她清醒過來之後想勸動她轉院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以夏阿婆的性格不見得願意離開寧安島。」
冷墨天也明白了夏語藍的意思,原來她還能以桃花的身份說服夏阿婆,可是現在夏阿婆來說她就等於一個陌生人了。冷墨天突然想到一個人,沉聲說,「不用擔心,我有辦法。」
好吧,說實話。夏語藍是不怎麼相信冷墨天的話的,不過這個時候她也只能寄希望於冷墨天了。不論如何,她至少得先自己試試再說。這一天的所有事情都發生的太突然,夏語藍忽然感覺到有些疲累。
先是楚嚴他們的突然出現,而後夏阿婆的暈倒,而後孫婆婆的突然鬆口。現在自己又在另外一個小城,她有時候也弄不清自己該幹什麼了。夏語藍很想念孤兒院和自己的小公寓,她把臉埋在自己的手心裡,人有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到累的吧。
冷墨天走到夏語藍旁邊坐了下來,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中。其實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冷墨天忽然覺得,他生命裡的二十幾個年頭一直活得順風順水,除了那麼幾個讓他覺得不如意的人,也都消失了。而夏語藍給他帶來了太多的第一次。
夏語藍去醫院附近的一些飯館買來了晚飯,仍舊是簡單的清粥小菜,眾人也都樂得安然。吃完了飯之後,夏阿婆的身體也已經好了很多,下床走動是沒有問題了。看起來又恢復到了平常的樣子。
孫婆婆也已經收拾好了東西過來,帶來了一些夏阿婆的生活用品。榆林也在孫婆婆的指引下拿回了夏語藍的箱子。榆林雖然面上依舊溫和,但是臉色明顯相較於去之前,有些變化。至於發生了什麼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主治醫生的建議是盡快轉院,這個病潛伏了很多年,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什麼時候發作誰都說不準,還是盡快的接受最好的治療或是做手術才是最好的辦法。而楚嚴也已經在冷墨天的吩咐下訂好了眾人的機票。現在要解決的就是夏阿婆是否願意離開的問題了。
夏語藍一邊削著蘋果一邊對夏阿婆道,「阿婆,你想不想去我住的城市看看,那裡治病比這邊方便很多哦,而且住的也比這邊舒服些。」仍舊是漫不經心的語氣,就好像隨意提起一般。
夏阿婆本來也是隨便找了一本書來看,聽到夏語藍的話她也放下了手裡的書。「姑娘,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雖然是一如既往的隨和,卻是多了分疏離。
夏語藍愣了一下,手裡削的蘋果差點削到手,看來夏阿婆已經完全的恢復記憶了。這個時候她還如何以桃花的名義來勸說夏阿婆,夏語藍微微一笑,耐心地對夏阿婆說,「阿婆,你把我當成桃花也行的。都好。」
夏阿婆搖搖頭,眼睛卻是不知不覺的濕了,她又何嘗不希望夏語藍是她的桃花呢。「我逃避了十幾年的事實,如今已經知曉真相,怎還能再次掉入桃花的漩渦呢。姑娘,你肯這麼待我我還是極為感激的。」
夏語藍聽了這話,心裡也是一陣難過。從一開始她對夏阿婆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直到後來跟她同吃同住,更是把她當成了宛如親人一般的存在。她總覺得世界上的感情不會是無緣由的,可是能遇到一個讓你覺得想要當做親人的人還是極為不易的。
夏語藍整理了下心情,「是我要感激您才對,如果不是你,我跟墨天早就沒地方可去了,在寧安島餓死都是有可能的。況且您待我的好,也不是用感激來形容的。或許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吧。」夏語藍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是滿臉笑容了,神色也是極為誠懇的。
夏阿婆點點頭,眼圈已然紅了。「好啊,那你就是我的桃花。我老婆子孤苦一世,能有個人來關心我,真的是求之不得呢。」夏阿婆握緊了夏語藍的手。
夏語藍反握住夏阿婆瘦骨嶙峋的手,藉機繼續剛才的話題,「夏阿婆,那你願意跟我去到我的城市麼?你相信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她是真心實意想照顧這個讓她感到暖心的婆婆。
夏語藍本來以為夏阿婆是一定會答應的,卻不想夏阿婆說出了同孫婆婆一樣的話,「桃花啊,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說。我當初走了許多個地方,到了寧安島才終於停下來。我死也要死在這裡的,再說我還在等桃花回來,我不想她回來的時候看到我們的家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回來。」
夏語藍沉默,在不明瞭夏阿婆不願意離開寧安島的原因的時候,或許她還可以再多說些什麼讓夏阿婆跟她走。但是現在也讓人覺得有些說不出口。只能握著夏阿婆的手,感覺十分的無奈。
「難道您不想見見自己的桃花麼?他跟我們其實就在一個地方。」冷墨天突然出聲,吸引了房間裡所有人的注意。桃花其實對夏阿婆來說算是一個十分敏感的話題,房間裡的人一時形色各異。
榆林手一頓,卻是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楚嚴則是撇了撇嘴,他嚴重懷疑冷墨天是不是在騙人。一個失蹤了十幾年的桃花說出現就出現了。雖然他不知道桃花是什麼,但是從對話來看也是個很重要的人。
孫婆婆本來想說什麼,但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現在這個情況,還是讓夏阿婆去治病比較好。要她為了一個村子就放棄一條人命還是做不到。夏語藍則是完全沒有理解冷墨天的話,桃花,她之前從來都沒有聽他提起過關於桃花的消息。
夏阿婆眸子微動,臉上添了些不可置信的神色,「你說什麼?」
甚至聲音裡都帶著些微微的顫抖,雖然是從鬼門關走過了一趟的人,理應該看開很多事情。可是一提到桃花她還是沒法不動容,畢竟桃花是她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你跟我們去了c城,不僅能得到最好的治療,也能見到桃花。」冷墨天停了停,又對夏阿婆說,「我想她應該也很想見到你的。」安慰人這種事情從冷墨天的嘴巴裡說出來的確顯得有些彆扭。
「你是說真的麼?桃花她……桃花……」一向淡定從容的夏阿婆激動地說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有的時候等的太久的東西忽然就這麼擺到你面前反倒不容易接受了。
「是真的。」冷墨天這一次的語氣中也帶上了些許的安撫。冷墨天雖然生了一雙鷹目,但是當神色放緩的時候卻是很容易讓人相信的。
夏阿婆又轉頭望了望夏語藍,夏語藍自然也是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神色。雖然她也不確定冷墨天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這個時候她也只能選擇配合冷墨天。握緊了夏阿婆的手又加大了幾分力氣,以示可以相信她。
不知為什麼,毫無緣由的,夏語藍也是相信冷墨天的。直覺告訴她,冷墨天不會說謊。無論是不是說謊,夏語藍也都希望冷墨天說的是真的。
夏阿婆閉上眼睛,似乎是沉思了好大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道,「好吧,我去。哪怕她不肯回來,只要讓我看一眼她,知道她現在好好的就夠了。」
夏語藍聽到這裡也只能在心裡歎一口氣,覺得很心酸,可憐天下父母心,雖然人物對不上號,但是放在此時也算是應景。她也不禁想到,這個桃花究竟該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看夏阿婆的涵養氣度,這個桃花想必也不該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做出那般決定,難道她就沒有一點後悔麼?
不過這些也都是後話了。孫婆婆從始至終也沒有多說什麼,到這個時候她還有什麼好說麼?不過這個結果對於事態的發展來說已經算是好的了。
幾人也都是行動派,在詢問了醫生現在夏阿婆可以坐飛機之後,幾人當即就決定出發。楚嚴定的機票也是今天晚上的,孫婆婆看著夏阿婆的情況也覺得不大放心。這幾個年輕人看起來也都是有工作的,自己好歹能算個人陪在她身邊。
同時另一方面來講,她也需要去看看冷墨天說好給他們住的養老院是什麼樣的。寧安島上的老人們幾乎都已經跟自己的子女鬧翻,況且肯拋下自己父母的那些孩子們說是照顧他們孫婆婆也是不放心的。反倒還不如都去養老院裡住,一群老人們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到機場的時候,孫婆婆明顯的有些緊張,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愈加沉默,愈加謹言慎行。楚嚴則完全的淪為了苦力,幫孫婆婆和夏阿婆拿了很多東西。榆林則拖著夏語藍的行李,冷墨天和夏語藍走在前面,榆林時不時的看向前面的夏阿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