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手術室的時候,頭頂上的那一盞燈晃得我的世界都在旋轉,慢慢的,竟暈了過去。閉上眼睛的那刻,有一滴淚滑落眼角,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好像經過一個漫長的世紀,才幽幽的轉醒。
我睜開眼睛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半晌才回過神來,全身的疼痛似乎也在慢慢的集中,最終匯聚到下腹,好像有利器在裡面攪拌。
「啊……」我疼的叫了出來,微微的動了下,才發現身邊坐著的一個人,她的手緊握著我的手,莫名的感覺到溫暖,是潘悅,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也有有些失落。
為什麼不是宋啟勳在身邊?仔細回憶著,好像他在我身邊的日子並不是很多。
手掙扎著要從她掌心脫離開,潘悅便醒了,她揉了揉眼睛,驚呼著,「琪琪,你醒了啊。」聞言,葉鈞安也靠了過來,他半趴在我的床邊問,「陸琪,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疼的話我立刻的叫醫生,馬上就去。」
「對對對,琪琪,你哪裡不舒服,你告訴我們。」
他們不知所措的顫抖聲線傳入我的耳裡,我後背一僵,冷汗涔涔,那些記憶如同潮水般的湧現到腦海裡,尤其是手術室頭頂上那一抹光亮,刺眼無比,叫我差不多都要流出眼淚來。
小腹間抽痛,醫院,破碎的最終串成了完整的畫面,我的孩子!伸手去摸肚子,本就是三個月多一些,根本沒有顯示出來的,這會兒更是沒有反應。
聲音哽咽著問,「孩子呢?我的孩子呢?」話落,淚如開閘的水龍頭般的砸下來。我一手護住自己的小腹,一手抓著葉鈞安的手臂,一遍遍的問,「葉鈞安,我的孩子呢?」到最後一聲的時候,聲音頹然升高。
「琪琪,你先別哭,別哭啊……」葉鈞安慌了神,完全的在重複著這一句。潘悅見狀,拉著我的手,聲音也哽咽了,原本還有一點點的奢求的願望,到現在全部被打散。
如若不是真的失去了,他們為什麼會那麼的悲切?我護著小腹的手倏緊,彷彿孩子還在我的肚子裡一般。
「琪琪,你別哭,現在你不能哭的……琪琪……」潘悅抓住我的手腕處,儘是哀求,「琪琪,求求你,真的不要哭了,你現在不能哭的……」
我咬住唇畔,淚水四溢,真的不是我想哭啊,是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真的,唇邊微疼,我才輕聲的問,「宋啟勳呢?」
「他在趕回來的路上,他出差了,琪琪,你別急,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用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翻身埋入被子裡說,「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刻意的隱忍,在此刻真的達到了臨界點,我很難過,難過的快要死去了。
「琪琪,你一個人的……」
我掀了被子,大吼著,「出去,聽到了沒有,出去!」我心裡的苦悶無處宣洩,此刻在潘悅的關切下,完全的爆發了出來。
她急忙的說,「好好好,我們出去,你好好休息。」
扯著被子將腦袋蒙在裡面,隱忍著,直到聽到門關上的時候,我才真的哭出聲音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幾乎全身的氣力都要消失的時候,宋啟勳的聲音橫空而來,他喊,「琪琪。」
我恍然以為是錯覺,可一瞬間他就已經坐到了我的床畔,輕輕的將我抱在了懷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熟悉的溫暖席捲著我,同時的察覺到脖子間有一點寒冷的感覺,他也哭了麼?
我喊,「宋啟勳,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他什麼都不說,只將我抱得更緊,恨不得揉入骨血裡。他的難過,我懂,感同身受。眼淚還在繼續的流,卻已經哭不動了,腹部的痛還沒有褪去,身上更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只有靠在他身上一點點地抽動肩膀。
許久,他才我的發頂說,「我們還會有的,琪琪,你還那麼年輕,孩子很快就會有的……真的……」他不停的說真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我,還是安慰自己。
吻落在額頭上,冰涼無比,好像那儈子手的刀一般,我說,「是會有,卻不是這一個了。宋啟勳,你知道麼,她那麼好那麼的乖,都不怎麼鬧騰我的……」
說完,宋啟勳的胸前一塊就被暈染的濕了。宋啟勳抱著我放到床上躺著,一邊用手指擦拭著我的臉,一邊說,「琪琪,都會好起來的。」手捧著我的臉。笑了笑,雖然比哭都難看,「你乖啊,我去給你拿毛巾擦擦臉,不然感冒了就不好了。」
拽著他的袖子,良久才鬆開,轉頭埋入枕頭裡。葉鈞安送我來的是vip病房,裡面的東西一應俱全的,宋啟勳很快的擰了毛巾來,他給我擦了擦臉,才問,「丫頭,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
正說著呢,門開了,潘悅和葉鈞安拎著好幾個保溫盒就過來了,他說,「勳子,吃的都在這裡了,買了你的,吃點兒吧,你趕得那麼急,肯定也沒有吃東西。」
「嗯,麻煩你了。」
葉鈞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誰對誰啊,別在意這些虛的了,你照顧好陸琪就是了,要是累的話,還有我和潘悅呢,都會幫忙的。」
「好,你們都先回去休息吧,都折騰一天了。」
「知道了。有事情聯繫。」
宋啟勳扶著我坐好,然後將湯一點點的乘在小碗裡遞到我嘴邊,「丫頭,來喝點兒湯暖一暖身子。」我張嘴,沒有拒絕,總之,他們說什麼是什麼,現在的我很累很累,沒有一點兒精力。
餵了幾口湯,又吃了些東西,宋啟勳便扶著我躺下,而他在一旁陪著,許久才出去。我知道
道他以為我是睡著了的,可是我哪裡睡得著,整個人都恍惚著,始終不相信這是真的。甚至我都以為有一種錯覺,只要我努力的掙脫這個光影的虛幻世界,一切都會回到從前,那個懷著孩子單純竊喜的時候。
……
媽媽是在隔天早上過來的,她看著我,眼睛裡迅速的聚集起淚水來,扶著我的臉說,「好好的,怎麼會成這樣了呢?」我眼底一片黯然,是啊,我也想知道,好好的,怎麼成這樣了?
也不知道媽媽是從哪裡找來的東西,紅糖生薑的全部從包裡拿出來,還變戲法的一般混成了生薑紅糖水給我喝,一邊餵著一邊說,多喝點兒,是去寒氣。我抿著唇,溫順的吞了下去,雖然我真的很想吐出來。
還好,媽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陪著我,叫我好好休息,好像平時的生活一樣,如果把臉上的悲切去除的話。我是真的很累,在媽媽的陪伴下,到也真的能睡了。
只是,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種種場景的飄過眼前,沒多久,後背就浸濕了,我哭喊著,想要別人來救我,卻發不出一點點的聲音,唯有坐著無聲的對白,嘶吼著當啞劇。
嚇得猛然驚醒,我瞪大眼睛,無焦距的看著頭頂上白色天花板,良久良久,才恢復了意識。我說,「媽,我要回家。」
在醫院這種陰氣極其重的地方,我萬分的害怕,好像隨時隨地就要有惡靈來纏繞著我一般。可是這個要求,老媽自然是否定的,她說,不可以,你才在醫院呆了幾天啊!
我說沒事的,想家了。媽媽摸著我的發頂說,丫頭啊,不是媽媽不讓你回去,只是這小月子是不能馬虎的,不然以後要落下病根來,受苦的可都是你啊。乖了,就在醫院呆著,等你恢復了,我立刻的帶你回家。
「可是,我害怕,這裡真的好恐怖……」我環緊雙臂,頭髮散落在倆肩,整個人都陷入恐慌裡。媽媽歎了口氣,「乖,沒事的,媽媽會在這裡陪著你的。」
接下來的日子,我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一般的在醫院呆著,不過每天都會有人陪著我,尤其是潘悅,每一次來都是想盡辦法的在逗我笑。我明白她的苦心,可是我真的是笑不出來,唯有看著她自導自演著。
期間,祁亦寒來過一次,他是來說抱歉的。我明白,此事不能完全怪他,這些個記者又不是他刻意叫來的。可是話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請原諒我吧,唯有這樣的責怪著他,我才能心裡好過一點。
才可以心安理得的面對我已經丟失掉的孩子。一個月時間很快的到了,我回家之後,就喜歡呆在自己的房間裡,說的好聽一點是在畫畫,說的難聽點就是在塗鴉。我架著畫板站在陽台上塗塗改改的,完全的沒有一個成型的東西出來。
不過這樣的雜亂的線條和跳躍色彩正是我心底最真實的寫照,煩躁,處於壓抑的頂端。關於這一切,我始終想不通。
但這段時間也還是有好消息的,就是不知道祁亦寒用了什麼手段,之前那些傳的沸沸揚揚的消息都不見了,就算是上度娘裡面搜索,也了然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