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舒煊說是給兩天時間考慮,卻好像真的等不及一般,第二天大清早,就親自登門逼婚來了。
傅清揚很無奈:「不是說讓我考慮考慮嗎,四哥你這麼急做什麼!」
盛舒煊老神在在地霸佔著窗邊的軟榻,卡擦一口蘋果,含糊著道:「能不急嗎?父皇身子一日不比一日,便整天念叨著我的親事,再加上皇祖母……哎喲,妹妹,你再不抓緊,可就沒機會了啊!」
傅清揚沒好氣地嗤笑:「敢情端王爺現在成了塊香餑餑,滿帝都的蒼蠅都聞著味兒叮過來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盛舒煊一口蘋果哽在喉嚨裡,差點噎死,驚天動地地咳嗽了半天,才歎氣道:「妹妹這麼爽利的人,怎麼忽然就忸怩起來了?真是近墨者黑啊,瞧瞧,杜思源那小白臉娘娘腔,都把你帶歪了!」
傅清揚簡直無語,杜赫不過是長得俊秀,可人家身量頎長,舉止,怎麼在盛舒煊眼裡,就成了娘娘腔了呢!
傅清揚無奈歎氣:「四哥,四爺!您不忙啊?您要實在閒的沒事幹,就騎馬去郊外跑上幾圈,我就不作陪了啊!」
盛舒煊將蘋果核丟掉,擦了擦嘴巴道:「你今個兒是不是要進宮?正好我跟你一起去!」
今天是三公主的生辰,嘉和的生母雖然早逝,卻是梁太后嫡親的侄女兒,加上一些不可說的原因,梁太后對嘉和便格外恩寵寬容。
因此嘉和在這一輩兒的公主裡,算得上最為受寵的了。
嘉和的生辰,莊皇后就算看在梁太后的面子上,也得大肆操辦一番,不僅請了皇室宗親的許多女孩家前來,但凡帝都排的上號的人家,都召進宮了。
傅清揚一看這陣仗,就忍不住和身邊的人嘀咕:「瞧瞧這場面,我怎麼依稀覺著像是給表哥選親的那次宴會?」
盛舒煊不自然地乾咳一聲:「三妹妹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說親了!」
傅清揚警覺地瞪著他:「若是給三公主選駙馬,怎麼著應該傳召適婚男子入宮才是……不對,這分明是給你選王妃來了!」
盛舒煊惱怒地哼了一聲:「索性妹妹現在已經到了,待會兒就看妹妹的表現了!」
傅清揚大驚失色:「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指望我艷壓群芳?」
盛舒煊當即不屑地上下掃視她:「就你?還艷壓群芳?放心吧,我對你沒那麼高的要求,只要別丟臉就成!」
傅清揚惱羞成怒地低罵:「嫌我丟臉你找別人去啊!」
說完轉過身,氣咻咻地往女眷中走去。
盛舒煊自然不好跟著,心裡暗歎一聲,眼中流露出勝券在握的光芒,噙著一抹不正經的笑,開始和周圍的人寒暄起來。
梁瑞欣也來了,緊緊跟在杜赫身邊,緋紅的衣裙,高高挽起的髮髻,年輕白皙的臉上兩朵嫣然的紅雲,比之以往,更是多出一抹初為人婦的風韻。
杜赫彷彿也變了不少,以往的灑脫恣意不再,眉目間多出一縷鬱鬱,即便是笑,也給人一種沉悶壓抑的感覺。
可不管兩人私下裡如何,人前,梁瑞欣親暱地挨著杜赫,滿臉嬌羞的做小鳥依人狀,引得周圍的人紛紛打趣祝賀這對新人,一時間熱鬧非凡。
這還是自西山行宮一別之後,傅清揚第一次面對面見到杜赫,眼波不動,神色淡然,笑容完美無缺,語氣也是好友間標準的親近,處處恰到好處,卻又處處客氣疏離。
傅清揚眼神輕緩流過兩人緊緊相握的手,笑著恭賀道:「梁姐姐的好日子,本該親自前往道喜的,可偏生不巧,應了太子妃殿下的約,陪她去了西山行宮安胎,便錯過了時日,姐姐和杜公子可莫要怪罪!」
梁瑞欣的笑容中不掩得意:「妹妹說的哪裡話,自然是太子妃殿下比較重要!更何況太子妃懷的可是皇嗣,萬萬不能有絲毫輕忽的!妹妹這樣說,可就是見外了,早就聽聞妹妹和夫君自□□好,兩人不是兄妹,卻勝似兄妹呢!夫君都不在意妹妹有沒有前來,我就更不會在意了!」
傅清揚靜靜地聽她說完,不由輕輕一笑:「姐姐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那妹妹就祝姐姐早日生個小玉郎,將來定要趕超他爹爹,中個狀元郎!」
梁瑞欣面色更加嬌羞,將臉埋在杜赫的肩頭,聲音中透出新婚婦人的無盡喜悅和羞澀,假意嗔道:「夫君你看,妹妹這張嘴真是厲害!」
杜赫眼神一黯,心如刀絞,根本看都沒看梁瑞欣一眼,面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痛苦地望著她。
傅清揚只當沒看見,端莊典地擺著微笑,只當自己在cos蒙娜麗莎。
梁瑞欣心中微惱,不滿地拽了杜赫一下,笑吟吟地道:「妹妹及笄禮已經過了,怕是好日子也不遠了吧,以後嫁人了,就不像現在這般自由了,妹妹可要趁現在,多來姐姐這裡走動!說出來不怕妹妹笑話,我剛嫁入相府,難免因為陌生有些寂寞,原本夫君要請了假來陪我幾日的,可夫君是要為國效力的,哪裡能為了我而耽擱前程呢?妹妹平日若無事,就來姐姐這裡說說話!」
傅清揚看著梁瑞欣如同打了勝仗一般驕傲地宣告著主權,心裡的鬱結怨恨忽然就消散了不少,甚至於看見杜赫如此痛苦,竟生出了絲絲的快意。
傅清揚忽然就看清了自己,她不過是個自私的人罷了,從始至終,考慮的都是自己。杜赫喜歡她,她沒有拒絕,並不是她有多愛慕他,而是因為杜赫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原以為唾手可得,
,卻不想杜赫失信了,傅清揚傷心,難過的也只是夢想破滅,所以這個時候,看到杜赫痛苦,她心裡會有一種報復的快意,和對他迫於無奈屈從現實的同情。
這種矛盾的情緒,恰恰是因為她用的感情不夠深重。
也許她是喜歡杜赫的,卻沒有她想像的那樣喜歡,說起來,倒是她更加對不起杜赫的一往情深。
傅清揚心裡一片通透,只覺得這些天壓在心上沉甸甸的東西消失了,整個人如釋重負,變得輕鬆許多。
杜赫辜負了她的期望,沒能堅守承諾,可她,也同樣的辜負了杜赫的深情,沒能同等去愛。他們兩人,誰也沒有對不起誰,誰也不需要懷著愧疚和怨恨……
傅清揚目光平靜地看著杜赫,緩緩露出個雲淡風輕的笑容,若有所指地笑道:「可不巧了,只怕梁姐姐要盡快適應杜家兒媳的身份了!如今我這個時候,倒不好隨意出門了呢,怕是要不了倆月,就要遠走他鄉了……」
杜赫面色猛然一變,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絕望,整個人如同被抽乾了精氣,搖搖欲墜。
傅清揚沒有再理會兩人,禮貌地點了點頭,便繞過他們離開。
嘉和公主的生辰宴會結束,莊皇后便去了皇帝寢宮,如今皇帝愈發病重,許是人到了一定年紀,以往的心思也沒了,倒格外念起故人的好來,再加上莊皇后服侍他向來盡心體貼,不假他人之手,皇帝對她也越來越依賴。
莊皇后扶著他靠坐在床上,端著玉碗,輕輕攪動著湯藥,溫和笑道:「嘉和的生辰熱鬧極了,宮裡也許久不曾這般喜慶了。」
皇帝咳了兩聲,笑著道:「嘉和年紀不小了,她的親事,還要你多上點心。」
莊皇后嗔了他一眼:「這還要您說?嘉和自幼喪母,我對她便格外多了幾分心疼,她的終生大事,我自然會更加盡心。可陛下也知道,有母后在,嘉和的親事少不得要問過母后的意見!」
皇帝皺了皺眉,歎了口氣道:「你先擬出個人選來,到時候再拿去問問母后吧。」
這話一聽,就知道皇帝如今對梁太后頗多猜忌和不滿。
莊皇后笑著點點頭,話鋒一轉道:「說起來,嘉和跟清揚的年紀差不多。陛下知道,清揚自幼養在我身邊,比親閨女還要親上幾分,那丫頭聰慧伶俐,又向來懂事知禮,如今她及笄了,說不得我要費些心思,不然以後如何跟她母親交代?」
皇帝看她面色帶出一抹傷感,忙憐惜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笑著道:「清揚那丫頭,也算朕看著長大的,品貌才幹都不錯,自然能嫁得一門好人家!」
莊皇后笑了笑:「說來不怕陛下笑話,清揚這要嫁人了吧,我心裡倒是怪捨不得的,只想著將她永遠留在身邊才好呢!那丫頭孝順體貼,有她在,倒是時常歡笑……」
莊皇后忽然像是想出來一個好主意一般,眼神微亮,驚喜地道:「哎,我倒是有個辦法,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讓清揚做咱們皇家的媳婦兒,到時可不就真的成了自己人!」
皇帝立馬笑道:「這主意不錯,咱們皇室辛苦教養出來的女孩兒,自然要留給盛家子孫!正好,阿煊這年紀了,如今又有爵位在身,府裡卻少了位王妃,他和清揚自幼一起長大,兩人情分是有的,郎才女貌,正好相配!」
莊皇后沉默片刻,微微一笑,剛要開口,就聽垂手侍立在旁的路公公笑道:「老奴恭喜陛下,賀喜娘娘!恕奴才多句嘴,陛下一早就有心為端王爺指婚的,早就悄悄命欽天監測算八字了,也是兩位小貴人天生的緣分,帝都這麼多閨秀,偏傅小姐和四王爺的八字最為相合,說是子孫滿堂、福壽雙全……哎喲,好長一串的話,老奴拙嘴笨腮的,實在學不出來呢!」
莊皇后目光清清冷冷,落在路公公身上,看似輕飄飄沒有份量,卻讓他毛骨悚然,緊張得滿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