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朝拜、祭祀之後,滎陽侯府便打發人來請她們過去玩幾日。
舅舅舅母對他們向來不錯,傅懷遠才名遠播、前程似錦,傅懷淑能幹懂事、知情守禮,又有著莊皇后和傅清揚的這層關係在,滎陽侯府對傅家兄弟姐妹都格外關照,時不時便接他們去小住幾日。
姚佐伊是新媳婦兒,自然由她帶領著妹妹們前往。不過畢竟現在掌管家事的人是她,侯府現在又最是人來人往忙碌的時候,也不好離了人,姚佐伊將她們送過去,在莊家一起用了飯,直到天色晚了才告辭回家。
傅清揚姐妹倆經常來舅家,院子都是一直留給她倆的,就是以往她們生母未出閣住的地方。待春蓮她們將東西收拾妥當,清揚便和大姐一道去給滎陽侯夫人請安。
滎陽侯夫人保養得當,一副養尊處優帶出來的恬淡,笑容和善,見了她們倆忙招呼坐下。
傅清揚環顧一圈,笑著問:「大表姐不在嗎?」
莊家大姑娘出嫁兩年有餘,因著夫家就在帝都,來往方便,逢年過節總要回來探望的。
滎陽侯夫人笑著道:「大姐兒明個兒才過來。」
傅懷淑看了眼兩位表姐,笑著問:「聽說二姐姐的親事已經定了下來,若有什麼用得上我的,二姐姐可千萬別客氣!」
莊二姑娘笑道:「哪裡有什麼好忙的,嫁衣蓋頭都交給府上繡工做,我手藝不行,便徹底閒了下來,平時無非是跟著母親學著理事兒!」
傅清揚開口道:「二姐姐手藝可比我們好多了,若這樣都說不行,那我和大姐可算別拿針線了!」
莊二姑娘好笑地看著她:「針線上好壞又沒什麼關係,咱們又不是小戶人家,針線上還得自己動手,或者要靠這些手藝賺些貼補。會不會的,無非是打發時間罷了!」
傅懷淑點了點頭,笑道:「過倆月就是姐姐的好日子,到時候我和清揚一起來送姐姐出嫁。」
莊二姑娘這門親事就比較遠了,一嫁就嫁到閩地,怕是往後都難見面了。
滎陽侯夫人心裡有些傷感,不捨地歎了口氣,連忙擠出個笑臉道:「你們房間可都收拾好了?有什麼需要只管說,來這兒就和自己家一樣,咱們好生聚兩天!」
傅清揚笑道:「再沒有比舅舅家更自在的了,院子舅母一直給我們留著,裡頭一應俱全,哪裡有什麼需要收拾的!舅母放心好了!」
第二日便是正月初七,莊大姑娘帶著孩子回了娘家,小蘿蔔丁還不會說話,生得虎頭虎腦,見人就笑,一點都不怕生,惹得大家都搶著要抱他玩。
滎陽侯府上格外熱鬧,傅清揚搖著撥浪鼓逗孩子,笑著從脖子上接下一塊玉珮,塞進小孩兒手裡,讚不絕口道:「寶兒長得可真好,眉眼像極了大姐姐,偏這下巴和表姐夫一個模樣!哎呀,他還會對我吐口水呢!」
傅懷淑也送了一套兒足金飾物,小孩子戴的金鎖片,手鐲腳鏈什麼的,笑著道:「這孩子可真討喜,將來必是個有福兒的!」
莊大姑娘笑道:「你們別看他現在乖巧可愛,在家的時候可能鬧騰了!偏嗓門大,中氣足,一嚎起來,連婆婆這般溺愛孫子的都受不了呢!」
傅清揚笑著捏了捏孩子的臉:「嗓門大才好呢,說明寶兒健康強壯!對吧,寶兒?」
寶兒吐了個口水泡泡,露出個沒牙的憨笑。
傅清揚一直在滎陽侯府過了五天,才被傅家來人接了回去。
兩姐妹衣裳都沒換過,就說說笑笑地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華老太太笑道:「可算回來了,這幾天少了你們姐妹倆在耳邊嘰嘰喳喳,倒覺得府上怪冷清的!」
傅清揚素來是個嘴甜的,連忙諂媚笑道:「我們可想祖母了!要不是怕讓人誤會,在舅舅家不好表現出茶飯不思的模樣,我都得想祖母想得瘦一圈呢!」
華老太太哈哈大笑,假意嗔怪地拍了她腦門一記,笑罵道:「瞧你那張胖臉,吃得流光水滑,還敢說自個兒茶飯不思,怕是你玩得太高興,早就樂不思蜀了呢!」
傅懷淑落井下石道:「還是老祖宗明鑒!您不知道,妹妹在舅舅家,嘴巴就沒消停的時候,小豬一樣能吃著呢!」
傅清揚撅了撅嘴,撲進老太太的懷裡撒嬌道:「祖母您可不能偏袒,大姐姐嘴巴這樣毒,以後有哪個敢娶她!」
祖孫仨笑鬧了一會兒,華老太太跟她們一起吃了晚飯,便打發她倆回去休息了。
正月十五上元節過去後,傅清揚便進了宮。
莊皇后正在清點年禮,對比著往年的禮單看過,不由微微冷笑道:「如今太后娘娘回來不過倆月,這些個沒定性的便紛紛轉向了壽康宮!」
傅清揚看了看兩份禮單,薄厚明顯不一樣,笑著道:「也是人之常情,那些牆頭草本來就無多少誠意,如今太后娘娘勢大,他們轉了陣營也是正常!姨母快別為他們生氣,這些不忠之人,留著也沒多大用!」
莊皇后歎了口氣:「我倒還犯不上和他們那種人計較……如今太后剛一回宮,就迫不及待地拉攏勢力,現下看來,明顯屬意大皇子,在她的有意扶植下,大皇子一派愈發強盛,咱們在宮裡倒是沒什麼,就怕煜兒在外行事會多有阻礙。」
傅清揚皺了皺眉:「自來便有嫡長之爭,可我看過的經史中,大多嫡長爭鬥都會便宜了別人……姨母不光要提防大殿下,三殿下也不可小覷,更何況敬妃娘娘一直奉承著太后,難保不會和壽
康宮聯手!」
莊皇后微微一笑:「這些我自有考量……敬妃這些年來都翻不出什麼風浪,是再也蹦躂不起來的!倒是大皇子的生母,如今的芳嬪,可是榮寵不斷呢!」
不知道為什麼,傅清揚明明和芳嬪接觸極少,以往偶爾大的宮宴上遇到,因為她沉默寡言不惹注意,便經常忽略她,可現在芳嬪忽然崛起,傅清揚每每看見她,都覺得格外不自在。
芳嬪容貌算不上絕佳,可氣質恬淡溫和,長年青燈古佛相伴,週身流轉著脫俗韻味……這樣的人,眼神應該平靜無波,而不該複雜深幽,讓人看不透。
傅清揚歎道:「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總覺得芳嬪娘娘不太簡單……自來這樣看上去無慾無求的人,要麼是真的簡單本分,要麼就是藏得極深。芳嬪能在後宮以宮婢之身安全誕下皇子,又將大殿下撫養成人,我就不大敢相信她會是前者。」
莊皇后讚許地看她一眼,笑著點頭道:「不錯,愈發聰明了!」
傅清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些都是我憑著感覺瞎猜的,姨母可別笑話我!」
莊皇后將禮單收好,命蓮蕊搬了下去,淡淡地道:「有什麼可笑話的,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這些想法原也沒錯……這宮裡,現在哪還有什麼簡單的人呢?要說無慾無求,以前倒是有一個,可那樣的人是活不下來的……」
傅清揚瞧她面色,便知道她是想起了盛舒煊的生母,心裡頗多感傷,連忙笑著轉了話題:「皇上今年賞了我不少好東西,其中有一柄玉如意,材質做工都格外好,姨母素來喜歡這些,我讓人帶來了送給姨母。」
莊皇后笑著道:「那是蜀地今年進貢上來的,確實是好東西……你既然給了我,我若是不送你些什麼,倒說不過去呢!說吧,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傅清揚也不客氣,想了想笑道:「我天天吃住都在宮裡,哪有什麼想要的?姨母若真想給我點什麼,不如給我兩件鋪面莊子,讓我學著打理。」
莊皇后有些訝異地看向她:「怎麼想起打理鋪子了?」
傅清揚笑著解釋道:「過了年我也八歲了,大姐姐在我這個年紀,已經開始跟在老太太身邊學著理事!如今大哥娶了嫂子,家裡一應事務都交由大嫂打理,大姐姐閒來無事便開始接手母親陪嫁的幾間鋪面。我想著,大姐既然管理了,以後這些都給大姐姐,算作她的嫁妝……」
姚佐伊自然對她們姐妹極好,頗有長嫂為母的風範,上次護國寺出了事,還拚命想要保護她倆……可大嫂再好,也不如親生母親待她們,是人就總會有私心。雖說老太太健在,可畢竟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顧不過來。她在宮裡還好一些,以後時日多著呢,完全可以慢慢籌劃。但大姐姐年紀漸長,嫁妝什麼的都該提前準備著……母親的陪嫁她不要,那一份主動讓給大姐姐,也是為她添妝的意思。
畢竟手頭寬裕,將來大姐的日子才能過得有底氣。
莊皇后明白了她的意思,笑歎道:「難為你這樣有心,你們姐妹倆感情倒是難得的好……罷了,你既想學著理事,以後我教你便是,就先給你兩件鋪面練手,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
傅清揚大喜,忙開口道:「那清揚就多謝姨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