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驟降,天色也變得陰陰沉沉,眼看著就是一場冬雨降至,冷冽的寒風卻絲毫沒有消減宮中的熱鬧。
梁太后提議,宮裡許久沒有進過新人了,芳貴人賢良溫婉,念在大皇子妃有了喜,不如晉一晉芳貴人的品級,也算喜上加喜,給皇室更添喜慶。
親娘發了話,皇帝自然沒有不允的,更何況這些天芳貴人侍寢,溫柔小意,格外讓他憐惜,便點頭晉她為嬪。
芳嬪從陰冷偏遠的宮殿搬入芳華閣,距離皇帝寢宮十分近,地理位置好不說,芳華殿內佈置精細,格局開闊,比起往日安嬪得寵時住的瑤華宮不相上下。
甚至皇帝下令在芳華殿內修建了一座佛堂,專門給芳嬪娘娘供佛唸經用。
更有無數賞賜流水般湧入芳華殿,許多嬪妃一邊心裡嫉恨不已,一邊卻又得打起精神去恭維昔日從不放在眼中的女人。
後宮裡這樣熱鬧,朝堂上大皇子一派儼然成勢,原本許多持觀望態度的大臣們也紛紛開始站隊,相比二皇子,盛舒爃頗有些翻身後揚眉吐氣的風光。
安定侯府,杜赫親自上門送了幾本古籍來,傅清揚早就想看,卻一直沒機會,如今拿到了書,愛不釋手地翻看起來,笑著道:「待我這幾日抄錄一本,再還給你。」
杜赫擺擺手笑道:「沒關係,你留著慢慢看,這是我從宮裡借來的,用了陛下的面子,寶閣的管事也不好說什麼!」
傅清揚命人小心收好,親自給他斟了杯茶,笑著問:「今日怎麼得了閒?年底事務繁多,我還以為你很忙呢。」
杜赫喝了口茶道:「朝廷裡這些天為著虧空吵得烏煙瘴氣!吵來吵去也沒個結果,陛下被煩得當庭摘了兩位大臣的頂戴,連二殿下都遭了訓斥……要我說,再吵也沒用,既然要查虧空,合該從地方到中樞,歷年賬冊全都一一清算才是!到時候哪裡虧了,哪裡貪污,一目瞭然,該怎麼辦自有律法刑部!」
傅清揚微微一笑:「官官相護,哪個大臣不是盤根錯節一大幫子關係,哪裡就這樣簡單了?戶部如今你家老相爺當值,你怎不問問他歷年賬冊有多少?」
杜赫無奈地歎了口氣:「祖父說了,沒有一二狠心和決斷,想查清歷年虧空,簡直是癡人說夢!當今陛下也算勤政,可……」
傅清揚笑著搖了搖頭:「聖上行事有些優柔,又最念君臣舊情,怕是不會下令徹查。」
杜赫聳了聳肩:「所以祖父也只能睜隻眼閉只眼,國庫越來越少,長此下去,怕是過幾年連邊關將士的軍餉都拿不出來了!這還是風調雨順下的保守估計,若來個天災*什麼的,朝廷就該亂起來了……」
傅清揚笑著打量他:「你今個兒倒是頗多牢騷,怎麼了,是不是差事上有什麼棘手的?」
杜赫嗤笑一聲:「我天天不過是聽令幫著陛下擬旨整理奏章,能有什麼棘手的事兒?不過嘛……」
傅清揚挑了挑眉:「不過什麼?」
杜赫嘿嘿一笑,湊近了低聲道:「不過有些人就要火燒眉毛了!」
傅清揚皺起眉:「此話怎講?又出了什麼事?」
「四皇子可真不簡單啊……」杜赫賣了會兒關子,方笑起來道,「原本我以為四殿下驍勇善戰不過是匹夫之勇,當不得大任,不曾想四皇子竟能這般一針見血!」
傅清揚急忙催問:「快說,四哥怎麼了?」
杜赫瞧她一臉緊張,不由撇了撇嘴,繼續道:「四殿下前幾日不是立了戰功麼?陛下龍心大悅,提升他為參將,四殿下按例上折子謝恩,你猜猜看,折子上寫了什麼?」
傅清揚鄙視地瞪了他一眼:「愛說就說,不說拉倒!回頭我一打聽,準能知道!」
杜赫笑了笑,淡淡地道:「四殿下言辭懇切,態度謙遜,滿紙都是對平陽伯讚賞!說他有大將風範,禮賢下士,愛兵如子,對自己更是提攜非常,不然也不能這麼快就有如斯戰功。」
傅清揚皺了皺眉:「這話也沒什麼不對……」
杜赫意味不明地哼笑聲,繼續淡道:「四殿下將平陽伯誇得天生有地下無,整個兒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不敗神將!『老當益壯,平陽伯大旗一展,敵人無不聞風而逃』,這些倒不算什麼,關鍵是那句『平陽伯治軍有道,將士上下凝聚一心,威信頗高,無人不識平陽伯,無人不服平陽伯,但唯平陽伯馬首是瞻爾』……你說,陛下看了,心中作何感想?」
皇帝向來忌諱平陽伯軍中獨大,獨攬兵權,如今這封奏章一出,怕是狠狠在皇帝心裡捅了一刀。
杜赫微帶諷意地笑起來:「誰敢再說四皇子只知匹夫之勇?人家可是格外能揣摩聖意呢!明褒實貶,一句『士兵可以不知天子,但必知軍中平陽伯』將平陽伯置於何等危險境地?這話可是明晃晃一把刀子,直戳聖上要害啊!」
傅清揚冷眼看著他,哼了一聲道:「看來四哥對平陽伯府是半分好感也無!」
杜赫輕笑一聲:「早些年的恩怨了,你年紀小恐怕不清楚,不過你家老太太是必定知道的!」
傅清揚擰起眉頭不悅地看向他:「哦,我年紀小,莫非你就比我大許多了?我不清楚,你就能知道?」
杜赫壞笑地挑了挑眉:「激將法對我可沒用喲!這些事不好我來說,想知道,你自個兒去打聽!」
傅清揚狠狠剜了他一眼,說話說一半的人最討厭了!
杜赫一走,傅清揚就挑了兩匹布料,迫不及待地跑
去了華老太太的院子裡。
華老太太一看那料子就連連擺手笑道:「這我可穿不來,我這歲數,哪裡能穿大紅?」
傅清揚笑嘻嘻地倚在她身畔:「老來穿紅,圖的是個喜慶!這紅顏色正,過了年就是老祖宗您的本命,正該好生裁兩身大紅衣裳才是!」
華老太太一想也對,便欣慰笑著收下,誇獎道:「還是你這丫頭貼心,素來記著這些!」
傅清揚笑道:「我和大姐姐還有大嫂都合計好了,明年祖母壽辰定要大擺宴席,親戚朋友也能聚在一塊熱鬧一番!」
華老太太笑歎道:「我這年歲,過一年少一年的,辦什麼壽辰?咱自家人一起吃頓飯就好,別大辦了!」
傅清揚笑著搖頭:「那哪兒成!不說別的,這可是大嫂頭一年為祖母祝壽,您要是過於節儉,外頭還不知道怎麼說大嫂呢!」
華老太太笑著道:「行了,說不過你這鬼丫頭!由著你們折騰去吧!」
傅清揚慇勤地捶了捶她的肩膀,笑道:「正該如此,祖母老壽星就該享受咱們小輩兒的孝敬,哪裡用得著祖母勞神費力!」
華老太太一雙通徹眼睛往她臉上一掃,瞭然地笑著開口:「說吧,到底有何事?」
傅清揚諂媚地笑起來,比了比大拇指恭維道:「祖母不愧智謀高絕!」
打發走了屋裡下人,傅清揚方沉吟著問道:「我聽說四殿下和平陽伯府很不對付?好像還是積年舊怨了?」
華老太太面色沉了沉,叮囑道:「這些事,是宮裡忌諱,可不能隨便亂說!」
傅清揚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好奇問道:「到底是什麼舊怨?四殿下年紀也不大,怎麼會和平陽伯府扯上關係?」
華老太太歎了口氣:「說起來,那時候你母親剛有了你,四殿下還十分年幼。昔日芙嬪娘娘頗受寵愛,幾乎和你母親前後腳傳出喜訊,便覺得這是天大的緣分,時常傳你母親進宮說話。芙嬪娘娘和皇后以及你母親關係向來親近,小時就玩在一處,是頂要好的閨中姐妹……」
芙嬪娘娘是四殿下的生母,家族雖不算興旺,卻和滎陽侯府關係不錯,同莊家姐妹年齡相近,便十分交好。芙嬪比莊皇后晚兩年入宮,性子平和,聰慧靈動,頗為受寵,誕下四皇子後,曾經一度榮寵不衰。難得的是她不像安嬪那樣驕狂跋扈,對下人都十分寬和,所以她去世後,四殿下也一直很受一些宮人照看。
華老太太繼續道:「當時宮裡還有慧妃,慧妃是梁太后嫡親侄女,嘉和三公主的生母就是她。」
傅清揚點了點頭:「我也聽過慧妃的一些事情,說是她的小女兒剛生下來沒幾天就夭折了,慧妃月子裡受不住打擊,後來瘋了……」
華老太太冷冷一哼:「這些我不清楚,不過內宮陰私都逃不過皇后娘娘雙眼,她必然是知曉的!當年慧妃處處針對芙嬪,芙嬪再次有孕後,平陽伯夫人進宮送來一味藥,由慧妃借了太后娘娘的手,灌給了芙嬪,回去後,芙嬪娘娘就小產了,還是個剛剛成型的男胎。那藥下得過重,太醫院輪番救治,芙嬪纏綿幾日,終究沒能活下來!」
傅清揚心裡一緊,艱難問道:「這些……四殿下知道嗎?」
華老太太蒼老雙目沉沉地看著她,不答反問:「那時候四皇子和如今的五殿下差不多年紀,四皇子生母何等聰慧,豈是安嬪可以比的?你覺得五皇子如何,便知道當初的四殿下是什麼樣了。」
傅清揚頓時心裡明白,盛舒煊比起小五,只有更加聰明!
可是以往那麼多年,她和盛舒煊不可謂不親近,卻從來不曾看出他心懷怨恨過,更沒有發覺他對平陽伯府和梁太后的一分仇怨……傅清揚忽然想起杜赫剛剛對他的評價,盛舒煊哪裡只是個匹夫之勇的莽撞少年?
安嬪小產,平陽伯世子貶斥,平陽伯降爵罰俸,五皇子移交中宮、明為教養實則為質……這一切的一切,是否也有盛舒煊的推波助瀾?
作者有話要說:天冷了,早起好艱難,被窩和我陷入了熱戀……以至於每天三個鬧鐘都無法將我喚起……
所以有時候上午更新不了,只能晚點更……但!日更君是絕不會拋棄的!
日更君才是真愛啊~= ̄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