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時回頭,還有可能嗎?我心中想著。
早在你準備有這些舉動之前,難道還沒有想清楚,這一次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這謀朝叛亂的罪名,注定是洗不清楚了嗎?
我黯然:「你好生呆著吧。皇上仁慈,或許不會判你死罪的。」
「死罪……」太后輕輕地念著這個詞,忽然大聲叫了起來:「紀雲琅要判我的死罪!紀雲琅他想要讓我死……紀雲琅這個小雜種……」
我顧不得身上的傷痛,只覺得一股怒意衝到了心頭,一步上前,狠狠給了太后一巴掌,怒道:「你膽敢辱罵紀雲琅!」
太后對我的毆打絲毫不在意,只是發瘋般地狂笑道:「罵了又能怎麼樣?他想殺我,可是他不敢的……他不敢的……」太后斂了笑聲,忽然厲聲對我說道:「他不敢殺我,你也不敢。他的孩子還在我手上!你們膽敢對我動手,我就殺了王雪晗這賤人,左不過是,同歸於盡!」
我心中一凜,忙道:「你把王雪晗……王雪晗怎樣了?」
太后徐徐一笑,昂首對著身邊的侍衛說道:「放開我,否則皇嗣不保,你們也要賠命。」
馮大人十分機警,低聲說道:「去慈寧宮找王氏的下落。」
按理只要找到王雪晗,太后應該就沒有辦法動手加害了。只是太后既然留了這一手,又怎會輕易讓人將王雪晗找出來救了去。
太后大笑:「你們要找,儘管找就是了。等你們找到,王雪晗的頸上,應該是有白刃想加的。我的人也不須真的殺了她,只要在她肚子上隨便來一下,你道她的皇嗣還能保住嗎?」
我心中恨極,卻也是立時明白,想不到太后當初藉故禁足了王雪晗,卻也是在為今日的事情做謀劃。她根本就是看上了王雪晗腹中的孩子,將皇嗣做了盾牌。
我拿著那從我肩頭拔下來的匕首,指著太后道:「那咱們就一起去。」
有太后的性命做威脅,應該,可以保全王雪晗母子的平安吧……我心中有些忐忑,卻知道除了冒這個險,別無辦法。
太后不驚不慌,淡淡說道:「很好,那兩個嬤嬤會不會被你嚇住,咱們一起看看就知道了。皇貴妃,實話告訴你吧,我不怕死,只要我死了還能給你們留下痛苦,我就很開心了。」說著更放低了聲音,湊在我耳邊道:「你這麼在乎紀雲琅,他喜歡的女人你不肯傷,他的孩子,你能下手嗎?你若是不願意借我的手殺了王雪晗和她的孩子,那你就只好放了我了。」
傷口的血已經大致止住,疼痛卻是一陣陣地更多。我咬著牙對抗著頭腦中的眩暈,卻感覺思緒越來越朦朧,頭腦越來越遲鈍。
短暫的僵持,陽光只讓我覺得越發晃眼。
忽然不遠處有沉重的腳步聲拖沓而來,倒像是一個身受重傷的人,而那些叛軍侍衛低聲議論,彷彿來的是一個眾人都識得的人。
我勉力提起精神,蹣跚而來的,卻是太后身邊的嬤嬤——那個宮中資歷最老的嬤嬤,也就是此刻應該監視著王雪晗的人。
太后的緊張神情已經告訴我,王雪晗那邊出了變故,而且,是對太后不利的。
果然,那嬤嬤伏在地上說道:「太后娘娘,那王……王氏她……小產了!」
「怎麼會?」我和太后幾乎是同時失聲叫道。
太后用以依賴的底牌沒有了,而我,則是沒有保護好王雪晗和她的孩子。
那嬤嬤看了我一眼,似乎對我的吃驚很感到驚訝,然後方才回道:「奴婢們遵太后的命令,看到慈寧宮外的侍衛被帶走,便脅迫了王氏。可是……王氏她……不知已經吃了什麼藥,沒有一會兒,就……就小產了……」
太后驚訝的表情久久沒有消去,我卻忍不住已經落淚。
王雪晗,我最早看出來的一個聽命於紀雲琅的人。從我知道她在紀雲琅的安排下與我紛爭開始,我已經在心裡隱約將她視為了朋友。沒有交情也沒有交集,單單只因為我們在幫著同一個人。
而當孟姚春的死訊由宋清芷傳來之後,我在朝堂上便不由得想到了王雪晗。
孟、宋二人原先本是太后選中的人,後來才倒戈相向紀雲琅的。而王雪晗,則是在進宮的時候,就被紀雲琅換了人的,她,應該是紀雲琅最得力的那個人。
那一瞬間的聯想讓我不寒而慄,孟姚春死了,宋清芷被當朝拖走,那王雪晗……又會有怎樣的舉動呢?
可是我一直被種種變故纏的應接不暇,念頭一閃而逝,我卻沒有機會去求證,或許我的潛意識裡,是與馮大人一樣的想法,只要太后這個首惡在我們手中,其他人都會平安的……
然而王雪晗,畢竟也受傷了。
我回頭凝視著太后:「為什麼要害王雪晗?」
太后的眼中已然無神,淡然說道:「你也聽見了,是她自己害自己的。我本是想著萬一紀雲琅會回來,可以用王氏的孩子作要挾。沒有想到……」
萬一回來……
我的手緊緊攥住,卻又因為肩上背上的傷痛而無力鬆開。
紀雲琅一定會回來的,我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
「你還有什麼招數?還有什麼準備?」我咬著牙恨恨地問道。
太后僵硬地搖著頭道:「沒有了。」
我向馮大人交代了朝堂上的情況,
命馮大人手持汾陽王的寶刀為信,與宋武一起,帶領侍衛前去,安撫朝中大臣,並歸置那些叛軍。
馮大人神色甚至鄭重:「請皇貴妃放心養傷,臣必定不負皇貴妃所望。」
我緩緩點頭,又看向宋武。此人對紀雲琅的忠心無可置疑,可我仍是有些擔心……
果然宋武有些遲疑地說道:「小人要留在延和殿,保護娘娘和無名姑娘的安危。」
果真如此。
我心中登時一片雪亮。
難怪勤政殿發生變亂的時候,紀雲琅手下的侍衛一個也沒有見到。
我以為是叛軍將他們困在了後宮出去不得,卻原來是宋武一開始就帶著他們,在保護延和殿,保護無名。
想到此處,我心中難免意懶,馮大人卻怒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控制住叛軍,後宮安能平靜。」
宋武遲疑片刻,分佈手下侍衛一部分留在延和殿,一部分則押著那些叛軍走了。
馮大人正欲出發,卻又略微遲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徐阿姆。
我讓徐阿姆先行回去,問道:「馮大人還有什麼話?」
馮大人看了一眼徐阿姆離去的背影,道:「這位嬤嬤是……」
「是我從大迎到酈國時帶來的,也是我的阿姆。」我對馮大人關注的事情感到奇怪。
馮大人道:「她……這位阿姆貴姓?」
「徐,我們都叫她徐阿姆。」我道。
「姓徐?」馮大人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