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我也不會瞑目的。
作為一個旁觀者,我也沒有看清楚,皇太子是怎樣以迅雷之勢殺了侍衛頭領的。甚至,我連皇太子是否轉過身去,都沒有看清楚。
能看清楚的是,那頭領心口插的還是他用來偷襲皇太子的那把匕首,而他此刻,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皇太子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對著我藏身所在的帳篷看了很久。他的臉色被微弱的火光映得發白,一隻手撫著心口,好像他的某種病症又發作了一樣。他腳下緩緩邁動步子,一點一點向我走來。
我暗自猜想,會不會是皇太子發現了我,因此要殺我滅口呢?我緊緊地貼著帳篷,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皇太子忽然在離我不到一丈遠近的地方停了下來,低聲喊道:「無名。」
我愣在那裡好一會兒,方才反應過來,不禁朝著皇太子對面的方向——我的身後看了看。驛站的閣樓靜默地佇立,並沒有一個人來。無名的房間在我的臥房旁邊,也是黑漆漆的沒有一點燈火光亮。可以想見無名此刻睡得正香。
「無名,是你在那裡嗎?」皇太子的聲音十分輕柔,比之今天晚上輕拂的秋風,更綿軟了許多。
難道,難道,皇太子知道有人藏在帳篷後面,卻把這個人,當做了無名嗎?
我想著那侍衛頭領死前所說的話,心中也有些恍然,皇太子待無名,果然是很有些不同的。從他第一眼看見無名開始,就顯得心神激盪,而之後每次見到無名,也都是神色溫和,甚至,是帶了幾分縱容的樣子。
比如無名說要去看看那些酈國牧民的傷勢,皇太子很爽快地就答應了,甚至還將無名拉到了他自己的馬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這樣的事情,若是放在別人身上,比如連卓將軍這樣篤誠之人的身上,我也就相信了,可是換成這個皇太子,我卻是不能相信的。
我首先想到的是,皇太子有什麼奸謀。
我靠著帳篷一動不動,皇太子也止住了腳步不再前進。
「無名,你不記得我了,是嗎?」皇太子一時間還沒有離去的意思。
這句話讓我愈加好奇了起來,聽皇太子的意思,難道曾經在什麼時候見過無名嗎?可是那又怎麼會,大迎的無名和酈國的皇太子,中間隔著十萬八千里呢。
又或者,是他認錯了人?
不,不,若是認錯人,名字總是不會認錯的,怎麼會這麼巧,會有兩個名字和相貌一樣的無名。而這個皇太子舉手避開了偷襲,是這樣一個狡猾的人,又怎麼會認錯人。
我一邊斂聲屏氣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息,一邊腦子飛快地尋思著這種種蹊蹺的事情。
「你不想見我也罷,我知道是你,我感覺的到。」皇太子仍在那裡喋喋不休地說著一些肉麻的話,那樣的聲音,那樣的語氣,聽著讓人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明顯是對著我藏身的地方,皇太子卻叫著無名的名字,並且說他感覺的到。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草原上不時響起著啾啾蟲鳴,襯得氛圍格外神秘詭異。
我甚至不住地想像著嚇唬自己,無名會不會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我身後。
可是沒有人回應皇太子的話,而我抑制住聲息悄悄回頭,也沒有看見無名的身影。
沉寂良久,皇太子忽然溫柔地笑了笑,說道:「你放心,剛才的事情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夜深了,你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