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下來,過了半盞茶功夫,項梁才道:「大澤鄉徭役造反的事,想必羽兒已經知道了吧?」
「是,叔父,羽兒也是剛收到的消息。」項羽道。
「此事,羽兒怎麼看?」項梁問道。
「陳勝吳廣之流乃是農民出身,本身不會打仗,加上又是因為行程被大雨所阻,不能如期到達目的地,情急之下才造反保命,他們的人連一千人都不到,羽兒並不看好他們。」項羽道。
「羽兒的意思是,他們造反不會成功?」項梁半瞇著眼睛問道。
「朝廷的軍隊號稱雄獅百萬,即使有一部分兵力抽調去驪山和阿房宮監工,剩下的兵力也不容小覷,李斯和趙高最恨的就是造反,這個消息一傳出,恐怕咸陽城那邊已經派兵前去鎮壓了。」項羽道。
「我們苦心經營,等了這麼多年,難道就眼睜睜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嗎?」項梁突然問道。
「大將軍此言差矣。」楚印找準時間,截住了話頭。
「楚軍師此話何意?」項梁問道。
「時間差。」楚印道。
「什麼時間差?」項梁問道。
「秦朝刑法嚴苛,賦稅沉重,有壓迫就有反抗,天下人不堪重壓,造反是遲早的,大澤鄉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不過就像少主剛才所說的那樣,這次大澤鄉造反的人連一千都不到,朝廷隨便派個兵都能把他們給鎮壓了,槍打出頭鳥,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貿貿然出手,只會像蒼蠅一樣,被李斯和趙高輕易拍死。」楚印道。
「那軍師以為什麼時機合適?」項梁問道。
「大澤鄉造反的人數不多,所以他們注定失敗,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然而天下有識之士,會因此站出來反抗暴秦,我們只需要在那個時候順應潮流,打起反抗暴秦的旗幟,以軍匡復楚室為由,籠絡昔日楚國名士以及天下有能之士,慢慢發展壯大勢力,那時候,何愁大事不成?」楚印娓娓說道。
「依軍師所言,這個時機什麼時候會到?」項梁再問道。
「很快了,我猜測得沒錯的話,至多三個月,各地就會紛紛造反,那時候秦廷已經沒有精力來鎮壓所有的造反之人了。」楚印神色堅定地道。
「楚軍師分析得很有道理,可如此一來,我們就失去了先機,那時候群雄並起,我們不但要對付秦廷,還要與各路人馬爭鬥,只怕討不到什麼便宜吧。」項梁皺眉道。
楚印心想這老狐狸果然不好糊弄,這麼快就能想到這麼多,看來自己低估這老狐狸了。
「大將軍擔心的有道理,不過大將軍不要忘了,我們還有三個月的準備時間,打仗不一定只靠舞刀弄劍。」楚印道。
「楚軍師有何妙策?」項梁道。
「始皇帝統一全國之後,書同車同軌,然而一場焚書坑儒,卻是幾近毀了天下寒門士子的向秦之心,也正因如此,老百姓們根本就沒有讀過書,沒讀過書就更不懂得兵法打仗,就以這次大澤鄉為例,各地造反之師,都是出身貧寒的農民,要打敗一群連行軍佈陣都不懂得的人,大將軍難道沒有這個自信嗎?」楚印道。
「自古寒門出相士,各地義士起事之後,能人義士紛紛出世也不是沒有可能,我們若是一味延遲時間,只怕只會適得其反吧。」項梁道。
「大將軍此言有一定道理,不過大將軍似乎忘記了一件大事。」楚印道。
「軍師所指,卻是何事?」項梁問道。
「大將軍可還記得之前天降隕石一事?」楚印問道。
「記得,不過那日郡守府上,郡守大人已經否認了此事,楚軍師還是不要再提起為好,以免惹來殺身之禍。」項梁道。
「大將軍錯了,此隕石是千真萬確的存在,不但如此,這隕石如今就在我家少主手中,因為這一切,都是我親自計劃的。」楚印道。
剛才楚印和項梁一番談論,項梁根本不上楚印的當,楚印急中生智,就只好將隕石的事拿出來,先唬一唬項梁。
「天降隕石是楚軍師計劃的?楚軍師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項梁果然皺起了眉頭,問道。
「攻心。」楚印道。
「何為攻心?」項梁問道。
「自古以來就有鬼神傳說,老百姓更是迷信這一點,因此我才想到這個辦法偽造神跡,目的就是讓天下人知道這件事,並且尊崇少主,現在看來,這個辦法收到了顯著的效果。」楚印道。
「楚軍師的意思是,借助鬼神來迷惑百姓,可這跟我們起事有什麼關係?」項梁問道。
「如果是天命所歸,民心所向,那些能人義士還不都來投奔將軍了?各地造反之師說不定也會因此主動歸順,所以這三個月對我們來說,比起事更加重要。」楚印道。
項梁看著楚印,道:「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事,楚軍師為何今日說與本將軍聽?」
「大將軍這話說得就不中聽了,您是我家少主的親叔父,我家少主如果沒有大將軍,不可能會有今天,更何況,大將軍也十分清楚我家少主手中的兵力,與其單槍匹馬逞能,倒不如識時務為俊傑,和大將軍站在同一條線上,助大將軍一臂之力。」楚印順勢道。
他並沒有胡編亂造些不切實際的理由,從實際上來說,反而打消了項梁的疑慮,不過項梁絕不相信項羽會屈居自己之下,只不過此時為了穩住項羽,項梁也不打算拆
穿,等到來日裡他手握兵權,區區一個項羽,已經不足為懼。
「項梁膝下無子,將來百年之後,這一切也都是留給羽兒的,希望羽兒你能明白叔父的一片良苦用心。」項梁道。
「羽兒明白,請叔父放心,羽兒一定謹遵叔父教誨。」項羽道。
楚印看著這一對叔侄,一個老狐狸一個小狐狸,心想平時看著項羽正正經經的,說起假話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看來自己要學的,還真是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