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兒……」
閬邪軒疾步飛身,頓足懸崖,痛心驚聲便是一聲呼喚,卻不料,入目所及除了那皚皚一片無情的慘白,再無其他。
連皇子驚恐的啼哭聲,也在陣陣山風的囂張下,愈漸愈遠的淹沒在大雪紛飛中。
「羽兒……」
閬邪軒單膝跪地,喋血痛心又是一聲哀怨,手中緊握的長劍在一霎時間迎風颯颯,逕直將飄飛而襲的冰雪,怒然碎作一空涼塵。
淳天三人奮力殺盡最後一番蠱奴,頓時疾步上前,痛心蹲伏在閬邪軒身側。
「王爺放心!聖女和皇子有媚姑娘相隨,一定會沒事的!」
「是啊,王爺!聖女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遇難成祥,逢凶化吉!王爺眼下,合該考慮自己的安危才是!」
厲擇恩忍痛凝眉,跪地昂首便是一聲哀歎:
「國公在天有靈,若是見得他一心護佑的南川王朝,竟會落到今天這步內憂外患的田地,該是何等的痛心!邪軒,你若還是閬家男兒,便不該把一身肝膽,葬送在兒女情長裡!」
閬邪軒鎖眉切齒,雙眸定定望下懸崖。暗黑的夜空,映著皚皚雪白,無情的映在他晶亮如星的眸子中,除卻悲涼痛心的絕望,再無其他。
許久,他合眸長歎,緩緩起身,只是掌握著那一把長劍的手,卻愈發篤定的緊緊握牢,無聲卻堅定的將心底的信念,渲雪染空,震徹四海河山:
從這一刻起,整個乾坤,他閬邪軒都要決絕而爭。
厲擇恩抬眸而望,不覺一怔,下一刻,兩行濁淚,卻再也忍不住,佈滿一臉的滄桑,這一刻的閬邪軒,與時時追思,卻早已駕鶴的定國英烈,是何等的神似!
「王爺……」
單威正要上前說什麼,身側的淳天,卻陡然間靈動雙耳,面生凝重的發出一聲不安:
「不好,有追兵!」
厲擇恩一躍而起,警神驚聲:
「冀州兵卒,幾乎全在此處!怎麼可能還有追兵?難道是,東楚的巫軍?!」
一語方歇,淳天和單威登時齊齊上前,一把護在凌睿王身前。
厲擇恩橫亙單刀,凜然高聲:
「睿王放心,有我厲擇恩一日在,便不容那東楚賊子對閬家兒孫,有一絲一毫的傷害!」
單威和淳天相顧一視,將誓死如歸的決絕,不約而同的會意對方,正欲與來人來一場你死我活的殊死而戰,忽聽得前方兵馬戛然而頓,緊接著一聲急切之中滿是欣喜的呼喚聲,頓然響在前方:
「前方可是睿王閬邪軒!官則鳴護救駕來遲,王爺萬勿責怪!」
「官則鳴?!」
單威和淳天異口同聲,發出一身驚詫,厲擇恩也在一霎時,撤刀疑聲,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慎刑司官則鳴?!」
閬邪軒冷然踱步,緩緩上前,官則鳴飛身下馬,滿臉欣喜的對著閬邪軒道:
「我就知道,官某不會救錯人!王爺,二十一年前,官某因王爺而遠走他鄉;二十一年後的今天,同樣是大雪皚皚,官某又因王爺,披甲而歸,當真是天意,天意啊!王爺此時不舉義,更待何時!」
言罷,轉身側首,逕直將身後,披戎御馬的精兵強將,示意眼前: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等王爺一聲令下,我等必當肝腦塗地,誓死追隨王爺左右!」
閬邪軒環眸察觀,自不言語,厲擇恩拎刀上前,逕直將一身戎裝的官則鳴,一番打量,官則鳴警惕回神,凝眸審視,不過須臾兩人便異口同聲的興聲道:
「官孝天!?」
「厲擇恩!?」
兩人齊步上前,交掌而臥,四目交接,滿眸儘是言不盡的感歎驚喜:
「真想不到,二十一年前,被閬國公生生趕出府的『小諸葛』官孝天,便是如今南川王朝的慎刑司掌事!」
官則鳴慨然長歎:
「將軍在上,請受孝天一拜!」
言罷,甩袍躬身就要跪拜,厲擇恩急忙搭手,一把將他拉住,隨機又是一聲慨然:
「唉,往事休要再提!如今厲某,哪裡當得起將軍二字,不過是苟延殘喘的老骨頭一把!」
官則鳴聞聲義憤,一把握緊厲擇恩的手,激憤道:
「閬淵小兒殘暴昏庸,妒才殺忠,實乃徹頭徹尾的一名昏君!厲老若不嫌棄,你我兄弟二人,便再次攜手,共同輔佐仁主明君,如此,方對得為南川盡忠而眠的閬國公!」
厲擇恩聞聲凝眉,緩緩鬆開了官則鳴的手,官則鳴見她一臉猶豫的緩緩後退,不由得追步急聲:
「三年前,成元帝大婚,那宦之梵用偽造的獅虎符,調兵遣將,替他那心胸狹隘的兒子,弒帝殺君,謀了皇位,卻不料閬淵方一登基,便設下毒計,將那宦之梵用假兵符調來的閬國公苦心栽培的一眾精兵,連同那成元皇宮的無數無辜,活焚至死!如此心狠手狼,草菅人命的無良君主,厲將軍,當真願意為他賣命?!」
厲擇恩拱手敬天,無奈歎聲:
「閬國公臨終遺言,閬家兒孫不得因王權皇位,自
相殘殺!那閬淵雖心性不端,但如今天意使然,做了君主,厲某身為人臣,自當竭心盡力,盡職盡忠!」
官則鳴憤然疾聲:
「閬國公臨終立訓,為得是天下蒼生能在聖主明君的治理下,一享安然!可那宦氏母子,為了保住皇位,簡直是無多不用其極!
污蔑忠臣,分屍將女,搶童祭海,擇囚豢虎,這一樁樁一件件慘絕人寰,早已將這偌大的南川王朝搞得民怨載道!厲將軍近身百姓,想來要遠遠比官某,更能體會到蒼生的不幸和悲苦!「
厲擇恩聞聲長歎,欲說無語,心頭的怒火卻在一霎時冉冉而生。
官則鳴追言義憤,指著週身四下,喪命血泊的冀州軍卒,恨聲道:
「就為了逼迫閬國公藏在民間的兵卒,那宦之梵明知假意投川的東楚璃洛,心懷不軌,卻依然姑息養奸!只弄得,現如今,我泱泱大國在旦夕之間,無數兵卒飲蠱成奴!厲將軍,南川王朝岌岌可危,您當真還要繼續猶豫不決,任由這敗國的宦氏母子,拿這無辜百姓的鮮血,染紅她們的皇權?!」
厲擇恩凝眉抬眸,一眾軍卒霎時威聲震天:
「昏君無道,人神共憤!剷除奸佞,天下太平!」
厲擇恩聞聲,心中霎時激盪出萬丈豪情。
官則鳴猛帥衣袍,跪地搭手,高聲恭敬道:
「恭迎厲將軍,再領三軍,重侍明主!」
厲擇恩仰天長歎:「也罷!閬國公在天有靈,定是希望他恪盡誠勇守護的南川百姓,能,得遇聖主,安然此生!」
言罷,猛然跪地,逕直對著閬邪軒,表盡忠誠:
「睿王在上!受,厲某一拜!」
閬邪軒聞聲瞬目,面容之上,片片凝重層疊交加,逕直將他的心緒掩蓋無疑。
單威見狀,登時焦急,急忙上前一步提醒道:
「王爺!王爺!」
淳天也難掩心中的激動,急忙催促道:
「王爺,眼下如此這般,您合該順應民意,就此揭竿,也不枉國公大人……」
熟料,淳天的話還沒說完,閬邪軒便冷然發出一聲張狂:
「你們可要想好了,本王姓閬,名邪軒,是那閬淵小兒親封的紈褲皇胄,凌睿王!」
眾人聞聲驚愣,閬邪軒卻再次不屑的發出一聲冷笑:
「本王是閬邪軒,自是不甘被那宦氏母子牽著鼻子走,所以寧死一搏,只為與心上紅顏,共守連理!至於王位,天下,那還要問問,本王的愛妃,究竟是不是看得上,她若看得上,本王權且收下你們送來的燙手山藥;但愛妃若不屑一顧,那本王寧可千夫所指,也不會就此給自己找這個麻煩!」
「王爺,您……」
單威驚聲揚手,就要上前,淳天卻陡然抬手,一把將單威拉住,眼眸之中,滿滿儘是不可思議的疑惑。
官則鳴氣急敗壞:「閬邪軒,你……」
厲擇恩緩緩起身,凝眉冷聲:
「是啊,他說得對!我們都忘了,他是生性不羈的頑劣皇胄,不是那心懷家國的治世之才!」
閬邪軒聞聲大笑:
「厲將軍所言極是!不過,既然你們如此這般誠摯相邀,本王也不妨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眾人聞聲再次驚疑,只見閬邪軒若無其事的緩踱而行,口中幽幽道:
「厲將軍口中的治世之才,官大人即以厚望的聖主明君,我那身世悲慘的同胞弟弟,尚在人間!」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驚詫瞪目。
官則鳴和厲擇恩齊步上前,驚聲而問:
「你說什麼?你的胞弟,他,當真還在人世?!」
「這……這怎麼可能……」
閬邪軒幽幽瞬目,不屑一顧道: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許是上蒼垂憐,不忍心讓你們心目中的治世之才,英年早逝!是以才如此這般,跟諸位開了個玩笑!」
官則鳴聞聲,愈發的欣喜:
「他在哪兒?你的胞弟,他在哪兒?!」
厲擇恩也滿心憧憬:「是啊,睿王快快告知我們,祉軒賢侄,他現在何處?!」
閬邪軒聞聲一笑,冷冷道:
「他在何處,自然只有本王一人知曉!爾等若是當真想見到他,須得先答應本王一件事!」
官則鳴暗暗咬牙,急切道:
「你說!」
「本王的愛妃,生死未卜,你們就算是要謀亂天下,合該要先幫本王把女人找到!」
「你……」
官則鳴一腔怒然,就要開罵,厲擇恩聞聲凝眉,須臾徑直拉住官則鳴,沉聲對著閬邪軒道:
「王爺,人,我等可以幫你找!但還請王爺,看在國公先人的面子上,務必答應厲某一個條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