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雷頓歇,閃電銀蛇似乎也在一瞬間逃遁無蹤,驟雨狂風也在同一時刻戛然而止。
鳳羽和凌睿王並肩立在那一塊斷裂的石碑上,週身四下滿是騰騰雲霧,夢幻一般的夜空之中,星星點點而眨,彎月如鉤,輕輕掛在那如洗的夜幕之上,靜然神秘的看著兩人。
凌睿王自然而然的擁緊鳳羽,「這世上,也只有你的超凡脫俗,能配得上這天機神秘!」
鳳羽沒有掙扎,只是靜然扭頭,緊緊的盯著凌睿王。
「閬邪軒,你當真愛我?!」
見她如此鄭重的舉眸相望,凌睿王有些受寵若驚的微微拉開身軀,欣然頷首,滿是誠懇的言道:
「若敢有半分戲言,自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鳳羽微微一笑,眸子裡卻看不出絲毫半分的喜怒哀樂:「那,你可願為我做任何事?!」
凌睿王緊了緊握著鳳羽的手,重重點頭:
「閬邪軒何其榮幸,能得蕊兒的親睞!但凡你所需所願,軒自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好極了!」
鳳羽含笑垂首,下一刻,雙眸之中卻陡然間生出斑斑決絕,手中的匕首也在頃刻間,猛然插在了凌睿王的心口。
這一刀來得太過突然,凌睿王似是還沉浸在上一刻難得的欣喜中,胸前卻陡然綻放出一朵血蓮。
「我要你死!」
鳳羽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齒,雙眸之中滿是憤恨與哀怨。
錐心的疼痛,在頃刻間蔓延全身,凌睿王卻淒然一笑,微微的抬起手,溫柔的挑起鳳羽眉上那散亂的頭髮,輕輕的歸攏在鬢角。
「如此,你可解恨?!」
唇角溢出一條血紅,凌睿王柔聲吐出最後一言,鳳羽卻在剎那間狠狠閉目,一把將他死死推下了石碑。
凌睿王飛空而墜,雙眸之中那滿滿的無奈,疼惜,還有對鳳羽糾結在心底的複雜情緒,隨著那一雙沉重眼瞼的緩緩閉合,悄無聲息的深深埋藏了下去。
鳳羽的淚卻在凌睿王跌落雲霧的一剎那,奔湧如泉。
只是,她尚未來得及平復那洶湧的情緒,加下的石碑卻陡然間一陣顛簸,緊接著,整個人飛墜而下。
破雲穿霧不過須臾,耳邊的轟雷之聲再次響起,疾風驟雨一如她心底方生而起的情緒,伴隨著條條銀蛇閃電,再次氣焰囂張的瀰散天地間。
鳳羽緊緊抱著那金箔古書,任由颶風牽拉盤旋著自己的身軀,在這個孤苦無依的風雨人世間,再次飄搖……
……
斷崖岸,墳墓旁,一襲紫紗逆風前行,倔強的定身在那石墓前。
身側的崖壁上,赫然插著那支璃洛素不離的玉簫……
史書有云:
震元帝三年,凌睿王押寶赴范陽,被困函谷。楚璃候帥三千軍卒,意欲闖關營救凌睿王而不得,又遇颶風天災,死傷無數。颶風過後,睿王四覓無蹤,璃候生死未卜。震元帝聞得此訊,於大殿之上捶首頓足,失聲痛哭,大悲而呼,痛失愛將而心痛不已。而隨軍參贊的軍醫侍郎,靈山聖女也在函谷一戰中,消聲覓跡……
「打開!就是死,也要將這座石墓打開!」
日昇日降須臾便是一月光陰,那夜自風雨之中,逆風而行的一襲紫衣,依舊執著的守在那石墓前,手中緊緊握著璃洛的玉簫,決絕的發出聲聲威嚴的命令。
在她的週身四側,赫然聚集著一眾被她強行抓來的來自天下各地的能工巧匠。
「姑娘,女俠,你行行好,放了我吧!這石墓的機關太過機巧,我……我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是啊,女俠,你看著石墓,連大炮都轟不開,你何苦為難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呢?我們這些彫蟲小計,根本破不開這石墓啊!」
「求女俠饒命,求女俠開恩!」
聽著身側眾人的哀求,紫瑩緩緩的轉過了身,只見她滿佈血絲的雙眸之中,狠狠透著毒辣。
「既然開不了墓,那你們還活著幹什麼!」
紫瑩一聲怒喝,旋即飛紗而起,那一眾能工巧匠尚未來得及發出呼救,便被甩下了山崖。
哀嚎淒慘之聲此起披伏的迴響,紫瑩卻陡然間一掌打在了身側的崖壁上。
「璃洛,我相信,你不會死,你一定不會死!」
一語方休,兩行熱淚已然奔流而下,紫瑩倔強的仰起頭,逕直朝著西天那漫天的血霞,冷冷而望。
不知過了多久,血霞散盡,夜幕窮黑,紫瑩卻依然緊緊握著玉簫,冷冷的跪在那石墓前。
突然間,夜空之中,陡然劃過一道星光。
紫瑩抬眸而望,只見原本青黑的夜幕上,頃刻間飛墜閃過一顆顆流星。
顆顆流星飛馳過夜空,在夜幕上優的劃出一條條優美的弧度。
流星成雨,耀亮夜空,但在紫瑩的眼眸之中,卻滿是淒慘和絕望。
「璃洛你若死了,我紫瑩發誓,定要整個南川,給你陪葬!」
……
與此同時,南川帝都的皇宮之
中,一雙明眸也在靜然無聲的觀望著那漫天流星。只是,與紫瑩那滿是仇恨和悲痛的雙眸不同,此刻的這雙眸之中卻滿是波瀾不驚的鎮靜和深思遠慮的籌謀。
「雲兒,你可也覺得這流星雨,很美?!」
鳳凰的一句詢問,使得雲無暇登時回神。只見她不慌不忙的垂首回答道:
「回娘娘的話,美不美,全是人心所感,雲兒覺得,跟那流星自是無關!」
鳳凰聞言,莞爾一笑,輕輕的轉過身。
「你倒是聰明的緊!只是不知道,我交代你的事,你辦得怎麼樣了?!」
雲無暇自不抬眸,悠悠道:「回娘娘,雲兒已經打探清楚了!慕芊宮那裡,確實有了動靜!」
鳳凰聞言,不覺皺眉:「這麼說,那賤人當真是懷上了?!」
雲無暇自是垂首,一番緘默。
鳳凰冷笑一聲,緩緩踱步。
「好一個南宮若!方進宮不過月餘,便懷上了龍種!看來這狐媚子進宮,果然是有備而來!」
雲無暇見她氣憤,只是微微抬頭看了一眼,旋即再次垂首,幽幽道:
「娘娘莫急。雲兒看她容貌雖與那丹陽夫人極像,心思卻簡單的很,到底不像是個會耍心眼的人!」
「哼!人心隔肚皮,你又不是她,又怎麼知道她有幾分花花腸子?!」
鳳凰拂袖走向桌案,「不過,只要這後宮之中,有本宮一天在,她便休想爬到本宮的頭上來!便是長了一張和那賤人的臉一模一樣又如何,本宮能不動聲色結果了那賤人的性命,自然有辦法會人不知鬼不覺的弄死她!」
雲無暇聽得真切,只是微微一笑,抬步上前,低聲勸道:
「娘娘神機妙算,自然合該是這六宮之主,只是眼下,皇上對那慕芊宮看得很是緊,是以現下,還要請娘娘稍安勿躁,切莫小不忍亂了大謀!」
鳳凰凝眉頷首,不覺悲聲:「祥妃藉著那張臉,勾引皇上,使得皇上夜夜留宿慕芊宮,恐怕皇上早就忘了,本宮才是他最先娶進宮的,他若多一絲一毫的時間在我這宮中,恐怕現在本宮為他閬家誕下一男半女了!」
雲無暇聞聲附和:「娘娘所言極是!依奴婢看,現下最重要的,是想方設法,讓皇上能多到娘娘宮裡來走動!」
鳳凰聞聲轉眸,「你說的極是!」
雲無暇見她又是一番凝眉沉吟,便悄然低下了頭。
不過須臾,鳳凰便陡然間起身,一把抓住雲無暇的手,待得一番環顧之後,便悄聲問道:「唐綬那邊,可有什麼消息沒?!」
雲無暇緩緩搖頭,鳳凰不覺又是一番失落。
雲無暇見狀,略一思索,旋即悄聲附在鳳凰的耳際,幽幽道:
「不過,聽說此次楚璃候兵行函谷,雖然沒有救出凌睿王,但卻發現了一處甚是隱秘的石墓,更有人傳言,說那石墓之中原本藏著一本曠世兵書!」
鳳凰聞聲,頃刻間亮了雙眸,急忙反手一把握緊雲無暇,疾聲問道:「鳳氏族譜?!「
雲無暇再次搖頭:「雲兒不知!只因石墓至今無人打開,但是卻有消息稱,在那石墓外發現了楚璃侯素不離身的玉簫!」
「哦?!」鳳凰踱步沉吟,「如此說來,那璃洛已然將兵書得手?!」
雲無暇正要說什麼,鳳凰卻陡然間冷冷一笑,「不可能!皇上早就知道他不是真心投奔南川,是以早就在他身邊埋下眼線,試想,皇上怎麼會如此輕而易舉就讓璃洛得了兵書!」
雲無暇頷首退步,「娘娘英明!」
鳳凰又是一番前思後想:「如此說來,兵書現下既不在璃洛手中,也不在皇上手中,那兵書究竟會在……」
鳳凰似是想到了什麼,頃刻間戛然止步:「難道是凌睿王?!」
雲無暇隨聲附和:「很有可能!」
鳳凰聞聲卻是一番凝眉,須臾再次搖頭:「不,不可能!皇上既能監視璃洛,自然不會放鬆對凌睿王的警惕!」
「那會是誰?難道是……」
雲無暇抬眸對上鳳凰滿是驚疑的雙眸:
「是她?!」
……
南川帝都,天龍殿。
欽天司身著官服,跪地叩首,朗朗言奏道:
「啟稟皇上,啟稟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