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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 :嶺南孫氏 文 / 孫千暖

    嶺南有兩大城,一城,二鳳城。

    城出名,在於其航運發達,貿易繁榮。鳳城出名,卻在於其內出了一個孫氏大族。

    北秦有七大氏族,祁蘇顏藍孫樓淺,分別居七大城池。其中樓氏參與前朝宮變,被滿門抄斬,唯留下樓思渺一人,延續著血脈。嶺南孫氏位居第五,可見其勢力之大。

    「四哥,四哥,帶我出去嘛,帶我出去嘛……」偌大的花園中,一身草綠長裙的女孩拚命追著前面的一個少年,不依不饒地央求著。

    少年無奈地停下腳步,任由孫千暖抱住了他的腰,仰天長歎:「我孫之庭攤上你這麼個妹妹,天要亡我啊!」

    「嘻嘻,二哥,我不想學女紅,你就帶我出去玩吧。蒙哥哥說他有好東西給我,帶我去嘛……」

    孫府的日子就是在兩個人打打鬧鬧的過程中,一點一滴流逝了。二哥孫之徹、三哥孫之遠早早地便幫著氏族處理事務了,與弟弟妹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卻也極盡所能寵著兩人。還有個長姐孫千璽,剛嫁了人,也不在家。游手好閒的孫家兩個祖宗,便天天出去鬧。

    直到這一日,從秦中嶺那端的樊城傳來的一道旨意,打破了嶺南這片地方的寧靜。

    「今年的選秀,咱們家是逃不過了。」孫老爺坐在主位上,看著已經淚流滿面的孫千暖,歎了口氣,「你姐姐若是還沒有嫁人,倒也用不著你去。只是如今……千暖啊,怕是由不得你了。」

    孫千暖搖著頭,撲通一下跪了下來:「爹爹,千暖不要去,不要去!二哥,三哥,四哥,你們幫幫我,我不想去皇宮裡……」

    孫之庭到底心疼這個妹妹,抬起頭道:「爹,五妹才十二歲啊,她什麼都不懂,進了宮,還不是受人欺凌?後宮那是什麼地方,您怎麼能讓妹妹去呢?」

    「父親,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孫之遠也開口了。

    孫之徹看向孫老爺,說道:「如果讓妹妹也嫁人呢?說妹妹已許了人家,不就可以逃過此劫了嗎?妹妹與葉蒙情投意合,實乃良配啊。」

    孫老爺搖了搖頭,雖然心疼,奈何聖命難違。「千暖啊,趁還有幾天時間,好好和你娘,和你三個哥哥告別吧。」他說罷,便獨自走了。

    孫千暖癱坐在地上,衝著他的背影大吼:「我恨你,我恨你!」

    ……

    縱然再不願意,然而孫千暖知道,她瘦弱的肩上,還有她的整個家族。她可以恨,可以怨,卻不能逃避。

    離開那日,三個哥哥親自護送她,直至出了嶺南郡。按照規矩,再遠,卻是不能送了。孫千暖坐在馬車裡,朝兩位哥哥揮了揮手。

    她知道,這一去,今生都無法再相見了。

    她也沒能看到,葉蒙遠遠地追來,卻只能望著她遠去的馬車,痛哭流涕。

    一路停停走走,同行的幾個女孩子,都比她大,也對她多加照顧。她身邊僅僅跟隨著瀾月一人,卻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瀾月,你說,我們進了宮,能活得下來嗎?」有一晚,她這麼問瀾月。

    瀾月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說道:「五小姐,不要怕,進了宮,還有瀾月呢。不管出什麼事,瀾月都會擋在小姐前面的。」

    就這樣,主僕二人相互扶持,走進了富麗堂皇的皇宮。

    經過了一個月的禮儀教導,上百秀女終於被篩選地只剩下了十個,送到了皇帝面前。這是孫千暖第一次看到年輕的帝王,一身白金色的長衫,面容精緻,猶帶青澀,然而那深沉的眸光,卻在一瞬間,讓她終生沉淪。

    她知道,她自己心動了。

    對這個未來的夫君,對這個天之驕子,心動了。

    可惜好景不長,入宮一年,她也堪堪只混了個正三品貴人,還是憑著母族勢力才得來的。就這,也在那個雨夜,面臨崩潰。

    瀾月匆匆跑進房來,面色蒼白:「小姐,出事了,老爺,少爺……」

    「什麼老爺少爺?怎麼回事?」孫千暖皺眉。

    「全完了……」瀾月抹了一把眼淚,「嶺南孫氏被查出密謀造反,皇上已經下旨,滿門抄斬……」

    恍如晴天一個霹靂,孫千暖對未來所有的幻想,都在此刻寂滅。她衝出了門,瘦小的身軀撲倒在養心殿門口。黑暗的天際閃電大作,雷聲轟鳴。豆大的雨點砸在她的臉上、肩上,砸進她的心裡,砸出一個個血坑。

    「皇上,嬪妾為母族請命!」

    「皇上,嬪妾為母族請命!」

    「皇上,嬪妾為母族請命!」

    伴著雨夜轟隆隆的雷聲,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不停地響起,宛若一首悲壯的輓歌。

    長跪了整整一個雨夜,她終於力竭,倒了下去。在閉上眼的那一刻,她彷彿看見一個年級比她還小的女孩,穿著一身烈焰般的紅裙,握著一條小鞭子,朝她走過來。

    她聽見那個紅衣女孩說:「累了嗎?累的話就睡吧,以後我來替你活下去。」

    這算是,解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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