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鄭美人手中的衣裙,殿內眾人都陷入了沉默。茹婕妤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件衣服,忍不住讚歎:「果然至美。」
麗貴嬪呆愣了一會兒,倏地撲上前,一把將鄭美人推倒在地,奪過那條裙子反覆查看,直至找不出任何破綻。她木然地扔掉了裙子,走向千暖,眼中流露出森冷的寒意:「是你!是你陷害我!是你!」
千暖扶起鄭美人,轉頭看她,一臉無辜:「事已至此,你還在胡說些什麼?」
麗貴嬪被徹底激怒,尖叫一聲,撲上前狠狠地掐住了千暖的脖子。鄭美人大驚失色,忙上前阻攔,未料麗貴嬪已經陷入了癲狂,死死地掐著千暖,厲聲道:「你這個小賤人,你為什麼要害我!你去死吧,去死吧!」
祁昱臉色頓沉,兩步上前,扯開了麗貴嬪,伸手將千暖護在懷中,又把鄭美人拉到了身後,冷聲道:「夠了!」
「麗嬪,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此公然行兇,簡直荒唐!」太后也被嚇了一跳,指著麗貴嬪,說道,「把這個瘋婦抓起來!」
幾個虎背熊腰的太監走上前來,將麗貴嬪扣住。麗貴嬪此刻已經儀態盡失,她抬起頭,看著祁昱,眼中水霧迷濛:「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啊!這都是她的預謀,是她——」她的聲音被一個巴掌打得哽在了喉嚨裡,祁昱收回手,冷冷的說道:「傳朕口諭,麗貴嬪殿前失德,衝撞太后,濫用禁藥,不知悔改,即日起奪去麗字封號,貶為良娣,禁足冷宮!」
看著麗嬪掙扎著被帶出永昌宮,滿臉怨毒之色,千暖垂眸,眼底劃過一絲疲憊。不過,現在還不是她可以鬆懈的時候。她掙開祁昱,走上前衝安貴嬪屈膝,一臉後悔之色:「安嬪姐姐,都怪千暖大意,竟然差點害了你。都是千暖的錯,請姐姐責罰。」
安貴嬪忙伸手扶住了她,歎了口氣:「蘇嬪別這麼說,這事不能怪你。要不是我多了個心眼,可就真的麻煩了。」
太后揉了揉額頭,說道:「好了,這事也算是有驚無險。蘇嬪啊,今天你受驚了,來啊,把哀家的血玉參拿來給蘇嬪。安嬪,你懷著龍胎,往後行事要再小心一些,莫要讓人鑽了空子去。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哀家乏了,你們都散了吧。」
千暖扶著扭到了腳的鄭美人走出永昌宮的時候,正好看見祁昱帶著沈雪怡上了御輦。她心下冷笑,攜了鄭美人也上了轎輦,往儲秀宮而去。
「娘娘,蒸霧明明已經送給嬪妾了,麗貴——斐良娣的那匹又是怎麼回事?」鄭美人逗著榻上的安安,一邊問道。
千暖正在陪錦瑟做鬼臉,聞言輕笑了一聲:「蘇氏繡莊的繡品進貢給皇室三個月後,便可以在市面上流通了。這件事我只需要托葉議郎為我辦就好了。她們常年身居後宮,自然不會想到這一層。」
鄭美人恍然大悟,繼而又道:「嬪妾聽說沈貴妃那兒查出了藏紅花,可是真的?」
「是真的。」千暖衝她調皮地眨了眨眼,「不過這件事可跟我真的沒關係了。我手再長,也伸不到貴妃那兒去。我所做的,不過是讓此事經由國禮監的口,說給貴妃聽而已。」
鄭美人和疏桐頓時哭笑不得。
留了鄭美人用午膳,又把余太醫宣來給她看了看扭傷的腳,千暖這才送她出了儲秀宮。
下午,朱奉匆匆而來,給午睡剛醒的千暖帶來了一個消息——鄭美人被擢升為婕妤了。千暖笑了笑,也不說設麼。讓鄭美人上位,是她一早就在計劃中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今日碰巧湊上了。
晚膳時,祁昱趕了過來。
千暖當即吩咐枝香去添了一副碗筷,迎了祁昱上座。祁昱面色陰沉,坐下了也不說話,只悶頭吃飯。他不說話,在場也就沒人敢說,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
吃完飯,千暖轉身走出了大殿,在院子裡停下了腳步。十月末的夜晚已經有了絲絲寒意,可是千暖拒絕了疏桐遞上的披風。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祁昱站在她身後,沉聲問道。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千暖平靜地丟下一句話。
祁昱似是有些急躁地來回走了兩步,又站定,扳過千暖的身子,直截了當地說道:「你知道朕在雪怡的脂粉裡摻了藏紅花粉,雖然朕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但是朕可以不過問。但是,你為什麼要說出來?」
「皇上,這是國禮監大人說的,與臣妾無關。」千暖淺笑。
「別這麼笑!千暖,你什麼時候這麼虛偽了?」
千暖抬頭看他,良久後忍不住大笑起來:「怎麼,皇上您敢做還不敢承認嗎?沈貴妃沒有強大的母族背景,但卻心思縝密,城府極深。你看得很清楚,這些年來,你的心裡也對她抱有深深的戒備。」
「但是因為她那張臉,因為那張和我蘇梨若一模一樣的臉,你留下了她。可是你又不敢讓她生下皇子,你知道總有一天你們會同房,你不忍心明著送藥,所以你出此下策,從很早以前把避孕的花粉摻進了她每日都會用的脂粉裡。」
「祁昱,皇上,該說你步步算計呢?還是憐香惜玉呢?呵呵,我虛偽?要說虛偽,這世上,無人比得上你。」
「千暖……」祁昱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來,可是他偏偏又無從反駁。他承認,這一切,都被她說中了。他的算計,他的心思,全數在她的嘴裡無所遁形。
千暖打斷了他:「皇上,冷宮那日,你我之間就已是明明白白了。這一場遊戲,是您要玩下去的,那麼臣妾就只有奉陪到底了。」
夜來風起,簷下的燈籠晃
來晃去,燈影凌亂。
祁昱看著冷清的儲秀宮,看著女孩在心驚膽戰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中,走回寢殿,重重地關上了門,忽然就笑了。
「倔強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