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暖昏昏沉沉地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起了身。手上的紅腫未減,反而更加疼了。膝蓋上的兩片淤青也化成了深紫色,高高腫起。剛踩到地上的時候,她腿一軟,險些跌倒。
「主子,去請一個太醫來瞧瞧吧,這樣怎麼行呢!」朱奉扶住她,急道。
「你在宮裡頭也有五個年頭了,還不懂這裡的人情世故嗎?」千暖安撫地笑了笑,「哪個太醫會願意來冷宮給一個失寵的妃嬪看病啊?我沒事。」這點傷算不了什麼,以前她被師父責罰的時候,比這要嚴重百倍呢。她所在意的,只是別人給她的羞辱。
不過沒關係,只要她活著,總有一天,她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朱奉難過地垂下了眼,他不是不懂,而是不願意懂。
疏桐挑了簾子進來,擱下手中的臉盆:「主子,椒昭儀來了。」
「哦?」千暖忙道,「快,幫我梳妝!朱公公,你且去,好生招待著。疏桐,你愣著幹什麼,過來挑挑,哪件衣服好看?」她喜氣洋洋地翻著櫃子,一邊招呼著。
「主子,皇上來了都不見你這麼在乎呢。」疏桐戲道。
走進前殿的時候,正好看到朱奉在給椒昭儀和楓曄講笑話。千暖斂了袖子,快步上前:「椒姐姐,你今日怎麼來了。」
椒昭儀臉上的疤痕在靈狐膏的作用下已經全退了,反而更加光潔白皙。一條白綾蒙著雙眼,如此一看倒也未見什麼病態之色。她淺淺一笑:「妹妹快過來,楓曄,點心呢,快拿出來。」
楓曄先給千暖請了安,轉身從一邊的紅漆柳木盒中端出了九盤精緻的點心。千暖也不客氣,坐下便吃了起來。椒昭儀又從袖中摸出了一管藥膏擱在桌上:「我聽說你的手受了傷,這是上好的玉靈膏,你且先塗著,別落了病根。」
「姐姐怎知我的手受了傷,不知是哪個宮人多嘴,害姐姐擔心了。」千暖笑著捏了那藥膏看著,然後轉手給了後面的疏桐,「快去放起來吧。」
「妹妹不用一點嗎?」椒昭儀一愣,問道。
「這麼好的東西,別浪費了。我的手不打緊,快好了呢。」千暖沖楓曄和疏桐朱奉使了個眼色,三人對視一眼,齊齊沉默了。千暖拿著手帕掖了掖嘴角:「姐姐,日頭這麼好,咱們去院子裡坐坐吧。」
椒昭儀也不強求,含笑點頭:「也好。」
兩人便相攜了過院中去坐,秋陽暖煦地照在五個人身上,讓人愜意地只想瞇起眼睡覺。千暖的心情很好,拉著椒昭儀扯東扯西。疏桐在不遠處看著,對身邊的楓曄和朱奉感慨:「這麼些天來,主子就數今天笑得最真了。」
朱奉也不免唏噓了一番。
他們都不知道,今天千暖能毫無防備地面對椒昭儀,是因為她曾也這樣對她過。贈人玫瑰,手有餘香。世間因果,自有循環。
「妹妹可有計劃?」椒昭儀見千暖不說話,便問道。
「計劃?什麼計劃?」千暖回神。
椒昭儀歎了口氣:「妹妹,你如此被人陷害,與我當初沒什麼兩樣。你落得今日地步,處處受人限制,難道你沒有想過出去嗎?我在宮裡也沒有什麼依靠,如果妹妹能有所成,姐姐心裡頭也高興著。」
千暖低頭安靜地把玩著一片樹葉,輕聲道:「冷宮裡雖然不好,卻也安靜得很。姐姐,皇上初初加冠,正是宮裡頭風起雲湧之時,爭寵的大有人在。誰不願做第一個為皇上誕下血脈的人呢?她們要爭,便由著她們去爭一個頭破血流好了。我們坐山觀虎鬥,在這裡避避風頭,豈不是也好得很?」
椒昭儀不由沉默了,很久以後才道:「千暖,你長大了。」
千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笑了笑。
在這樣的環境裡,由不得她不長大。
「妹妹。」椒昭儀頓了頓,輕聲道,「昨夜,皇上宿在我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