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良娣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盯著」床幔,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什麼也說不出來。帶著溫熱的帕子再次碰觸到她的臉頰時,她下意識地扭過頭,躲開了帕子。
「你,你來看我的笑話嗎?」椒良娣的聲音冷了下來,「滾出去,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憐憫。」
千暖擱下帕子,靜靜地坐在床邊開口了:「很久以前,爹爹就告訴我,沒有任何人會憐憫我,除了我自己。所以,我要努力地活下去。」椒良娣沒有開口,但是千暖知道,她心裡一定在悲泣。「對於你的遭遇,我很遺憾,也很難過。但是如果你一直沉淪下去,你終究只會腐爛在這荒蕪的冷宮裡。」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椒良娣冷笑一聲,「我真好奇啊,你一個失去了母族的小小婕妤,是怎麼樣在這個深宮裡活到現在的。」
「因為我怕死。」千暖平靜地回答,「怕疼怕死,所以我才拚命活下去,試圖活得比所有人都好。」她沒有撒謊,她只是不想失去這好不容易得來的重生的機會,所以努力活著,哪怕要卑微地低下頭顱。
千暖看著椒良娣,輕輕地說道:「椒姐姐,活著,才有希望。你是幸運的,你還有機會。」
「我還有機會……」椒良娣低喃。
「太醫,這邊請!」楓曄的聲音從外邊傳來,她歡喜地跑進大殿,顧不上對千暖行禮,撲倒在床邊,「良娣,良娣,奴婢請到太醫了,您一定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趙太醫沖千暖行了一禮,千暖微微一笑:「煩請太醫為椒良娣診治。」
雖然趙太醫不願在皇帝餘怒未消的時候來觸這個霉頭,然而如今都已經到這裡了,看到椒良娣那般模樣,心裡也是過意不去,只好上前搭脈。
不多時,他便回到了桌邊,開始寫藥房:「婕妤放心,良娣發燒是因為雙目被剜而發炎所引起的,下官開個方子,往後連服十日,一日兩次,便可康復。」
「請問太醫,這臉上的疤痕可能消去?」千暖問道。
「下官不敢定論,只能盡力。」趙太醫將方子留給了千暖,便起身匆匆告辭。千暖看著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又是一個膽小怕事的。
楓曄接過藥房,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磕頭:「多謝婕妤,多謝婕妤!」
「你拿著玉珮去抓藥吧,別耽誤了時辰。」千暖揮退了她,又坐回了床邊,「椒姐姐,我知道你心裡委屈,我也相信你不會擅自去闖無憂閣,必是有人陷害。」好吧,只是瀾月的無心之失而已。她頓了頓,半哄半騙地說道,「如果椒姐姐願意相信千暖,那麼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朋友?」這樣一個詞彙,對於在後宮裡住了兩年多的舒椒兒來說,是一個不能期許的東西。她怔神了一會兒,悠悠的歎了口氣:「千暖,躲在暗處的永遠比擺上檯面的危險,後宮裡頭沒有誰是真正可以信任的,好自為之吧。」
千暖吁了口氣,她知道,她成功了。
「謝謝,我會小心的。」她替椒良娣掖了掖被角,轉身往外走去。
椒良娣是一個很聰明的人,這一點孫千暖的日記裡也提到過。倘若這一次她沒有陰差陽錯被誣陷,將來後宮風雲翻湧,定有她的一份。
拉開寢殿門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少女略帶悲傷的語調:「也許,我該謝謝你?」
「這只是我……」贖罪的方式。千暖頓了頓,轉口道,「身為朋友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