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七月十五
清晨。小丁站在晨陽下,後面「狀元茶樓」金字招牌的陰影,恰巧遮住了他的臉。他的臉彷彿永遠都隱藏在陰影裡。
他身上穿著件寬大的藍布袍,非常寬大,因為他必須在藍布袍下藏著他那對沉重而又鋒利的銀槍。鋒利的槍尖正頂著他的肋骨,那件白府綢的內衣早已被冷汗濕透。
每次要殺人前,他總是覺得很緊張。這條街本是城裡最繁榮熱鬧的地方,現在也正是最熱鬧的時候,他在街邊正扮作一個賣茶的小販。
鄧定侯人稱「神拳小諸葛」,本是少林俗家弟子中的佼佼者。他的百步神拳已練到**分火候,據說已不在少林本寺的四大護法長老之下。
他的點穴、打穴和內家綿掌的功夫,在中原已不作第二人想。作俑鄧家山莊,江南的武林人士進莊之前都要卸去身上的武器.
鄧定侯儼然是江南的武林盟主,與北方的振遠鏢局的司徒剛被江湖人士稱為南鄧北司徒。
今天鄧定侯要去王員外家去賀壽,王員外雖然不是武林人士,但財大氣粗,鄧定侯有很多時候要用到他。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去王員外家就一定經過「狀元茶樓」,鄧定侯此時正經過「狀元茶樓」,「噗、噗、噗,」一個賣卜的瞎子,從街角轉了出來,左手敲著竹板,右手高舉著面白布招:「天衣神算,萬無一失。」
鄧定侯突然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街邊一個賣茶的小販突然從藍布袍下抽出雙槍刺向鄧定侯咽喉,而此時這個小販當然是小丁,離鄧定侯不足三米,正是襲擊的最好距離。第一時間更新
鄧定侯出拳,雙拳,少林的百步神拳,拳頭對槍尖,槍尖居然被打斷,小丁有些驚慌,因為從前他殺人從來都是一擊便中。
那賣卜的瞎子不知何時已走到狀元茶樓的招牌下,突然自撐著布招的竹竿中,拔出了一柄長劍,向身鄧定侯撲出。
他也不是真的瞎子,也沒人能形容那一劍的速度,沒等鄧定侯的隨從反應過來,鄧定侯的咽喉已出了一個血洞,應該是必死無疑。
七月十五是中元,也是鬼節。更多更快章節請到。「七月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間善惡,道士於是日誦經,餓鬼囚徒,亦得解脫。」
「七月十五」,並不是一個日子,而是一種秘密的組織。一種秘密的殺人組織。這個組織只要收了僱主的錢,一定精心策劃,叫被殺的人必死無疑。
瞎子是「鬼王」陰豐,他和小丁是「七月十五」這個組織的頂級殺手,等鄧定侯得隨從大喊大叫時,二人已轉過街角。
二人剛轉過過街角,對面來了一個笑容可掬,手拿折扇的人,這種人給人的感覺是做官能做大官,經商一定是富商。
此人對「鬼王」陰豐和小丁說:「有人邀約不知您二位可去?」小丁道:「無論誰要見我們讓他親自來。」
手拿折扇的人道:「後天,天香樓,王孫無忌請二位有事要談,不知二位可去?」本來已走過去的「鬼王」陰豐,轉身道:「我們去」。
正午,天香樓還是和平常一樣,還不到吃晚飯的時候,就已座無虛席。只不過今天卻有件怪事。今天樓上樓下幾十張桌子的客人,竟全都是從外地來的陌生人;平時常來的老主顧,竟全都被擋在門外。
就連天香樓最大的主顧,城裡的豪客馬老闆,今天也居然找不到位子。馬老闆已漲紅了臉,準備發脾氣了。馬老闆是做珠寶生意的,一發脾氣,可不是好玩的。
天香樓的老掌櫃立刻趕過來,打躬作揖,賠了一萬個不是,先答應立刻送一桌最好的酒菜,和五十隻剛上市的大閘蟹到馬老闆府上,又附在馬老闆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話。第一時間更新馬老闆皺了皺眉,一句話都不說,帶著他的客人們,扭頭就走。
王孫無忌正坐在樓上的一間室裡,坐在一張很寬大的椅子上。他的臉色是蒼白的,瘦削而憔悴,眼睛裡也總是帶著種說不出的疲倦之色。不但疲倦,而且虛弱。
他的人看來卻已完全沒有光采,就彷彿久病不愈,對人生已覺得很厭倦,對自己的生命,也完全失去了希望和信心。
一個滿頭銀髮,面色赤紅,相貌威武如天神般的老人,垂手肅立在他身後。這年已垂暮的老人,全身反而充滿了一種雄獅猛虎般的活力,眼睛裡也帶著種懾人魂魄的光芒,令人不敢仰視。
他就是威鎮天下,傲視江湖,以一柄九十三斤重的大鐵椎,橫掃南七北六十三省,打盡了天下綠林豪傑,會遍了天下武林高手,身經大小百戰,從未敗過一次的「獅王」王天猛。
今天王孫無忌剛請了很多外地武林人士。因為殺手斷浪一敗,他恐懼了,他認為段飛不是火陀掌也可能是他的傳人,他這下沒幫上自己的朋友東方侯,自己恐怕也要惹禍上身。
斷浪是他請來殺段飛的,斷浪是湖中詭異的殺手,三個回合不到就敗在了段飛手裡,王孫無忌真的害怕了,他請來這些人就是要對付段飛。
屋子裡沒有別的人,也沒有別的人來。王孫無忌感覺只有「獅王」王天猛能給他安全感,所以他只讓王天猛在他身邊。
王孫無忌輕輕地歎息了一聲,道:「我已有五六年沒有等過人了。」王天猛道:「是。」王孫無忌道:「今天我卻已等了他半個多時辰。」王天猛道:「是。」
屋子裡浮動著一陣淡淡的茶香,外面也安靜得很,二十多張桌子上雖然都坐滿了人,卻連一句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
剛換上的嶄新青布
門簾,突然被掀起。一個藍布短衫的夥計,垂著頭,捧著個青花蓋碗走了進來。王天猛皺眉道:「出去。」
這夥計居然沒有出去:「小人是來上菜的。」王天猛怒道:「誰叫你現在上菜的?客人還沒有來。」夥計忽然笑了笑,淡淡道:「那二位客人,只怕都不會來了。」
王孫無忌疲乏而無神的眼睛裡,突然射出種比刀鋒還銳利的光,盯在他臉上。這夥計圓圓的臉,笑容很親切,眼角雖已有了些皺紋,但一雙眼睛卻還是年輕的,帶著種嬰兒般的無邪和純真。
無論誰都看得出他正是那種心腸很軟,脾氣很好,而且一定很喜歡朋友和孩子的人。女人若是嫁給了這種男人,是決不會吃虧,也不會後悔的。
王孫無忌盯著他,過了很久,才慢慢地問道:「你說他們不會來了?」這夥計點點頭:「決不會來了。」「你怎麼知道?」
這夥計沒有回答,卻將手裡捧的青花蓋碗,輕輕地放到桌上,慢慢地掀起了蓋子。王孫無忌的瞳孔突然收縮,嘴角忽然露出種奇特的微笑,緩緩道:「這是道好菜。」
夥計也在微笑:「不但是道好菜,而且很名貴。」司徒剛居然同意了他的話:「的確名貴極了。」這道菜卻吃不得,碗裡裝的既不是山雞熊掌,也不是大排翅、老鼠干,而是兩個人頭。
世上決沒有任何一個菜碗裡,裝的東西能比這兩個人頭更名貴。就算你在一個大碗裡裝滿了碧玉金珠,也差得多。
王孫無忌當然認得這兩個人頭,「鬼王」陰豐和小丁的人頭,他不禁輕輕歎息:「看來他們的確是不會來了。」這夥計居然還在微笑:「可是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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