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週一下子寂靜無聲,蕭逸軒的喘息聲顯得格外的清晰。林昭音拿出手絹拂去他臉上的汗水,心疼的看著他奄奄一息的樣子。
他突然看著她笑了道:「你什麼時候對朕這麼好,朕就是死了也值了。」
林昭音想起以前的事情,自己基本上就沒給他好臉色看。不由得有些愧疚的說道:「對不起,你等著下次我一定補償。」
他看著她,眼中似乎有痛色,聲音卻依然溫柔的如溫和的水波道:「沒事,能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嚮往了。」
林昭音看著他憔悴的神色,突然想要走進一步,蕭逸軒卻突然把她往後面推了一步,林昭音跌跌撞撞的差點要摔倒在地上,再抬頭起來看他的眼猩紅,眼神中閃過的光芒和凌厲是林昭音所不熟悉的。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林昭音不敢相信的說道。
他握緊拳,轉頭看了她一眼,喘息著說道:「對不起……」
突然,一條黑色的蟲子從蕭逸軒的手掌中突然鑽了出來。
「這是什麼?」林昭音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那刻自己心裡的感受,心疼的看著蕭逸軒因為自己所受的這些痛苦,有些彷徨和迷茫。
那條蟲子從蕭逸軒的身體內爬了出來,接著掉在了地上,青雲倒是還蠻淡定的說道:「不會吧。娘娘您從來沒看見過?不應該啊。閣主中蠱毒已經快十年了。每個月的初一都要發作。您怎麼可能沒看見?」
林昭音搖了搖頭,茫然的說道:「我確實未曾看見過……」
蕭逸軒雙眼猩紅的喝止了青雲道:「夠了,別說了。」
沒想到青雲的臉色突然蒼白了,他看著蕭逸軒到:「閣主你不會是用了西域的……怪不得你毒發會如此頻繁。」
「蕭逸軒,你究竟有多少事情是瞞著我的?」林昭音驚異的看著蕭逸軒說到。
突然想起除夕家宴的那日,他手臂上的那道針管,她本身是想要問的,沒想到卻被他一個溫柔的微笑擋回去了。
蕭逸軒別過頭去,不看林昭音。林昭音也不敢再走近一步。明明只是隔了一尺的距離,林昭音卻覺得已然隔了千萬年。
青雲突然跪在了蕭逸軒的床前:「陛下,你事先為何不告訴青雲?這兩味毒合在一起,簡直是要了陛下的命!」
林昭音看著這急轉而下的情形,一把拉住青雲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青雲低下頭來不敢看她,良久才吐出了兩個字道:「節哀。」
林昭音失望的往後退了一步道:「你的意思是告訴我蕭逸軒沒救了?」
青雲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縱使是華佗在世,恐怕也是無力回天了。」
「蘇冉……」身後有幽幽的聲音響起:「轉過來。」
林昭音轉過來看著蕭逸軒,蕭逸軒從未有如此專注,如此迷戀的看著她,害怕再一轉頭就沒有機會了。真的希望,能再給他一點時間,陪著她一起走下去,完成曾經的約定。可是如今……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對疼痛早已經麻木的他,唯一一次對了這人間有了留戀之情。
蕭逸軒看著跪在床前流淚的林昭音,輕聲看著她說道:「堅強點,朕看著你一點一點的長大,一點點的堅強。已經很滿意了。上蒼能讓朕活到今天,朕已然無怨無悔。」
剛剛說完了這句話,他已然斷斷續續的被咳嗽聲打斷了幾次,中間,還俯身吐出了一口血。
林昭音突然發狂一般的抱住了他哭著喊道:「蕭逸軒,你不要離開我。縱使我長大了很多,縱使我堅強了很多。可是我在你面前依舊是我。當初的慕容蘇冉依舊是今天的林昭音。我可以沒有所有的,但是我不能……不能沒有你。」
曾經緊緊的壓抑著心中滋長的情愫,直至麻木到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如今林昭音才深深的知道,自己愛眼前的這個男人,無論他如何,她都還是不在意。
蕭逸軒靜靜的摟著他笑道:「不怕,朕一直在。」說到這裡,他也有點說不下去了,心中的苦澀在久久的蔓延,他良久之後才接著說道:「朕一直在你的心裡。」
「嗯。」林昭音道:「一直一直在。」
「朕走了。以後有空就每天來看看朕。沒有你在……其實朕也害怕……」林昭音低著頭忍住眼中的淚水,「我會來陪你的。」林昭音沉聲說道。
蕭逸軒慘然一笑,嘴角又漫出了血跡,重重的咳嗽了幾聲。他雖然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但是卻強撐著要開口道:「別。別來陪朕……朕不會說話,但是你無論如何都不許。」
「若是你不服了拿藥,若是十年前在慕國的城牆下你不救我,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嗎?」林昭音的心一陣陣的抽疼,哽咽著質問的蕭逸軒道。
「從看到你的那一眼開始……就無悔。如果你那樣做,就是,就是對不起朕了……」蕭逸軒說著,身子在林昭音的懷裡漸漸癱軟了下去。
「蕭逸軒……蕭逸軒……」林昭音驚恐的喚道。
他輕輕的拉住了她的手,看著她眼中滴落的淚水。低頭道:「是我沒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了……對不起。你說得對,來世可以,別再見我。找個可以愛護你的……」
說完,他在她的懷中悄然閉上的眼睛。林昭音感受著抓住她的手的手驀然一鬆,心中的驚恐和空白在一瞬間被放大了到了極點。
她撕心裂肺的抱住蕭逸軒的身體到:「對不起……那些話我不過是隨便說說的。原諒我。你才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江山給我,命給我,我還能奢求點什麼?我其實一直都喜歡你,就是從來沒來得及和你說清楚……蕭逸軒,你醒醒!」
林昭音悲痛欲絕的模樣把青雲給嚇了一跳,他拉過林昭音道:「娘娘你冷靜一點,現在蕭逸風和慕容凌乾列兵城下,你有什麼時候在這裡悲傷?」
「蕭逸軒……」林昭音緊緊的抱住蕭逸軒不願意再放開,總是徒勞的想要溫暖他的身體。青雲看著林昭音無奈的歎道:「娘娘,冷靜點。閣主已經走了。」
林昭音閉上眼睛,淚水流了下來,青雲上前去把了一下蕭逸軒的脈搏,毫無跳動的起伏,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蕭逸軒,你每次都這麼傻。從來都為我想,有沒有為自己想過嗎?」林昭音看著懷中毫無聲息的人很快還是恢復了冷冷的氣息坐著。
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動情。可是一動情了,就是永遠。林昭音第一次心痛的如此無能為力。蕭逸軒,不能等等我嗎?讓我陪你一起離開。讓我們一起走。至少在九泉之下,還能讓我看見你對我回眸的笑容。
林昭音在原地強迫自己冷靜了好久,目光既而冷冷的掃過四周。孤獨的月亮清冷的爬上了宮闕,寂寞的照在了蕭逸軒蒼白的臉龐上,映襯著林昭音的背影格外寥落。
「蘇冉……」突然有夢幻般的聲音響起在身邊。
「蕭逸軒?」林昭音驚喜的抬頭。四周卻了然空無一物。
又幻聽了。她低下頭去,淚水又在眼眶中緩緩地湧動。可是在她低頭的一瞬間,就看見了蕭逸軒正在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嘴角還含著一絲笑意。
「你……」林昭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懷中他,手顫抖的說不出一句話。
他無奈的歎氣一聲道:「朕是挺過來了。可是看到你這個樣子,真的害怕萬一下次……」
「你騙我!」林昭音一下子把蕭逸軒給甩到床上,怒斥道:「我的傷心不值錢嗎?」
蕭逸軒苦笑一聲,返身咳出一口血來道:「沒有。」也對啊。他那裡敢騙她。
她連連上來扶住他道:「你沒事吧?」
「沒事。」他臉色蒼白的讓月光踱在他的臉上更加的俊美。良久,他疲倦一笑問她道:「沒想到,你也會有那麼主動的時候,要不要再來一次?」
林昭音知道這是指她主動吻他的事情。有些害羞的轉過頭去道:「不可能!」
「不會吧,你這麼不愛護我?」他看著她的笑容,戲謔的調戲道。
林昭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拉住緊緊摟在了懷中,熾熱的溫度順著他的身體傳來。林昭音要轉身逃出去。蕭逸軒卻怎麼都不肯放開她。
「別……」林昭音掙脫不得請求著他道:「你的身體還沒好……」
「沒事。」他簡單的回應後又接著溫柔的問著她道:「累嗎?」
「累…不累……」林昭音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蕭逸軒璀璨的眼眸彷彿包含了這世界萬物和太多說不清的情感,他看著林昭音說道:「朕會盡朕所能陪伴著你。若是真的有一天要離開。你要記得這個夜裡發生所有的事情。希望在那個時候的你還能開心的笑出來。」
「逸軒?」她被他摟著靜靜的問道。
「朕還有一年的時間,一年後,一切都要看你自己了。沒有朕在,好好照顧自己。」
一年後,他們之間就是後會無期了